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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小混混有什么不好啊,我不是喜欢上了吗?”安芬放下一条腿,在浴缸里搅合着,然后把脚轻轻地试探到我的身下,贴在我的小弟弟上。“谈默早已经是一个死人,人死了其实不要紧,要紧的是他的灵魂在别人心里活不活着。可是,谈默的灵魂在我心里死了。不然我那些碎心的往事,枝枝叶叶的,怎么跟你这个才认识几天的小混混倾诉呢?”

这会儿在安芬脚心的抚慰下,我的确很舒服了。我在水里仰着身子,闭上眼睛说:“谈默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被毙了。”

“什么?”我睁开眼睛,看到安芬的表情并不像是在搞笑。

“是的,被毙了。”

“他怎么会被毙的呢?”安芬留给我谈默的印象,怎么也跟“毙了”联系不上。

“我也曾经想不通。可是生活的现实,不会跟着人的思维逻辑跑啊。”安芬依然平静地说,“我在锦州做噩梦遇见他的那个时候,他的确出事了。那时候南方他所在的城市正在搞一场严厉的执法行动,从快从严缉查打击一批犯罪,以拯救城市的堕落,以及扼制居高不下的犯罪率。”

“他犯罪了?”

“在某些特定时候看来,他就是在犯罪,不可饶恕。”安芬把她的双腿收回去,坐起来,用双膝支撑着自己的下巴,说,“比如,荔枝花,还有她的上海男友。荔枝花与谈默父母打架,就是为我怀孕打架的那次,那个上海男人那年来到亚布林山,把荔枝花接出医院后,他几乎崩溃了。因为他回了一个月上海,再回来的时候,他的风骚十足的女人,已经变成了一个脸和脖子被烫得到处是疤的怪物,下身也伤得一塌糊涂,恐怕连做爱都没法子了。女人还变得痴痴呆呆的,整天坐在小阳台上晒太阳,半天不说一句话。上海男人就急了,有一天,突然发作,从厨房里拿出大菜刀,说啊拉要砍死侬个逼养的,恶棍呢。”

“你们让他去了吗?”我说,“我们南方男人,像他这样的血性,还不多见呢。”

“荔枝花走到她面前,抱住他,顺着他的身子滑下去,双膝跪到他面前。”安芬继续平静地说:我和安香站在一边,呆呆地看他们。荔枝花说,你把刀放下来,别吓着孩子们。男人就也跪下去,与他的女人对跪着,顺手把刀放在地板上。荔枝花就说,你不要跪着,我要跟你交待事情,我欠你的,所以我跪下来说。我这一辈子虽说做了许多不要脸的事,但是我从来没有给人下跪过,以后也不会给谁跪着,你给我蹲着,坐着,站着,随便你,就是不要跪着,你跪着我就说不了心里话了。

男人的泪滚滚而下,他坐在地板上,双手死死抱住荔枝花的腿。荔枝花用手替她的上海男人擦擦眼泪,说:刚才还要去杀人,这回又猫尿尿了,别没志气。我要你做一点真正有志气的事。你一个外地人,本来跟我们娘儿俩也没什么瓜葛,别陷得太深,别搅到这件事里来。你赶紧带

着安香,回到你的上海去,以后不要来了。忘掉我们,这样你们才能过上太平日子。如果手头不紧张,就留点钱给我,安芬明年高中毕业,我再养她一年,她能不能上大学,能不能工作,反正十八岁了我就不管她了,但这一年我得糊过去。我这个样子,没法挣钱,出门都困难了。你们走吧,走得远远的,别连累了自己,安香还小啊。她又吩咐说,女孩子不好养,教好了容易吃亏,教邪了容易吃大亏,你一个大男人带一个女儿,绝对不行。你一定要服一次软,低一次头,把安香送给她妈妈,求她带着她,把她拉扯大,教成人啊。

荔枝花和她的上海男人,那晚如同生死别离,交换遗言。他们一直在地板上哭着,说着。那天晚饭是上海男人做的。他在菜里放了许多糖。我们吃了,都说,甜了,甜了。荔枝花就笑了,说甜点好啊,甜点好啊。上海男人的眼泪就吧嗒吧嗒掉在碗里。第二天一早,上海男人就带着安香走了。安香在我身边起床的时候,我醒了。安香穿上衣服下床后,就站在我床头,用她玻璃一样的眼睛,望着我说,姐姐,你什么时候来上海找我啊?我说,姐姐明年考上海的大学,不就见着了吗。

上海男人走到我的小床边,拍拍我的枕头——他一定以为他的那些钱,就压在我的枕头底下。他说,安芬啊,你快是个大人了,这个钱你们留着,节省着用啊,妈妈不知道的,你支配着用。你妈妈身体不好,你多担当一些责任啊,千万记得,姓谈的一家都是坏人,把你们害了。

然后,他就带着安香走了。据说他回到上海,就把安香送到前妻身边去了,然后在沿江的一些城市,到处寻找谈默。好几年后,也就是我刚才说的,我在锦州做噩梦的时候,谈默终于被他找到了。原来谈默只在横滨待过很短的时间,然后回到国内,受聘在日本一个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