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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可我一个北方人在外面很困难,人生地不熟,没有她家做依靠,生活都很困难。”

他这样说,我真的很心疼。我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在他光光的背上。

我说:“她是做什么的呀,她家很有钱吗?”

他说:“她家里有个厂子,她帮着她爸爸经营着。”

我什么都没有说。我并不觉得结婚就怎么了,你们不爱,结婚就能永远吗?我总有一天会长大的,不需要上学,不需要挤在荔枝花的小房子里。但是,我心里有些自卑。我觉得自己太小了,我长得不快,年龄好像老是掉在谈默后面老远的。我的乳房只有小碗那么大,照镜子的时候,肋骨看得见,盆骨更是突出。我默不作声在那里掉眼泪。

谈默拍拍我的腰,说:“小妹你好好上学吧,大学也考到南方去,我们就能经常见面了。”

我更掉眼泪了。我抽泣着说:“哥哥,你走了之后,我的学习成绩很差。”

“那不可以的。”他站起来,批评我说,“你不好好学习,一辈子离不开亚布林山这个小地方的。”

我们退了旅馆房间,因为他第二天要回南方了。出门时他告诉我,正和他的胖女人在度蜜月。我乖巧地点点头,说:“你赶紧走吧,别让她知道了,要生气的。”

走到楼下的巷子里,我问他:“哥哥,如果你有一笔钱,一笔不小的钱,是不是就不要依靠胖姐姐了?”

他说当然,我一定会有钱的,一定有那一天,我不要依靠她。

我说,我有钱,我现在就有。谈默好奇地望着我。我说:“真的,好多,你需要的话,我就给你,没人知道的!”

“我当然需要。”谈默将信将疑地站在巷子口,说,“很多?你怎么会有很多钱?赶紧拿过来,我看看。”

我的心里有了一个主意,我要谈默哥哥尽快摆脱困难。我悄悄地回到家,从小床下面装旧书的纸盒箱底层,翻出了那个纸包,那匝与上海男人拉钩后,得到的钱。我把他掖在外套下,回到巷子口。谈默站在那里抽烟,见到我后,接过纸包,蹲在地上解开。借着微弱的远处路灯光,我们眼前出现的就是实实在在的票子啊,那么整齐,那么紧密,那么厚实啊。谈默把它包好,揣在怀里,问要不要给我留一点。我摇摇头。谈默一只胳膊揽住我的腰,使劲吻了我一口,说:“小宝贝,我爱你。”

我几乎昏过去了。我多么幸福啊,谈默哥哥说他爱我,听到了,他说他爱我。我把钱送掉的快乐,比收到它时强烈一百倍,一万倍啊。

我们就这样告别。看着谈默急匆匆地消失在巷子深处,我才回到家。

我被荔枝花劈头盖脑一顿骂。她找了我三天,以为我失踪出什么大事了,差点报案。我说,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啊,我到同学家住去了,给你和你男人多腾点地方不好吗。

到第二个月,我发现我例假没了。第三个月一吃饭就吐。我知道我可能怀孕了。我想告诉谈默。可是这才发现,我依然不知道谈默在哪里。在南方,是的,好像上大学

和工作都在南方,对象也是南方人。我想可能是上海,也许是南京、苏州或杭州什么的。想起南方,我只知道这些地方了。他到底在哪里呢?在整整三天的约会中,我居然没有问他一句,谈默,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啊,哪个城市,什么路什么街巷,坐几路车过去啊?如果写信,邮政编码是多少啊?我没有问,一句这样的话都没有问。可能谈默在我身前的时候,我就没有意识到他会离开。或者,他就离开一会儿,就回来了。站在我面前喊,嗨,安芬妹妹,你越来越漂亮了,天哪,真的越来越漂亮了。

有一天晚上,荔枝花弄了一大包山东大枣,我们围着桌子吃。吃到第三个枣子时,我突然恶心起来,咚咚咚跑到厕所就吐了。荔枝花疑惑地看看枣子,又看看我,再看看我看看枣子,问,怎么回事啊你?枣子挺好的呀,你怎么吐了呢。

“我不知道,可能怀孕了。”我坐到我的小床上。

荔枝花顿时脸色煞白。她把手中的几颗枣子扔到桌子上,把嘴里的半颗枣子吐到地上。然后慢慢走过来,站到我身边,说:“你发烧吧,你刚才说什么?”

“我不知道,可能怀孕了。”我重复了一句。

“你瞎扯个什么啊你,你懂什么呀你!”她从头到脚,上上下下地扫描了我几遍,说:“哦,噢噢,你前一阵子离家出走,是不是跟什么流氓瞎搞去了?”

“你才是流氓呢。”我顶嘴道。

“你不要嘴凶,这么大事出了,还不赶快告诉我,是谁跟你瞎搞的?”

“怎么是瞎搞呢,你那些男人才是瞎搞呢。”我气冲冲地说,“我和谈默,我爱他,怎么能叫瞎搞呢?”荔枝花一听,像一条疯狗一样跳起来。她揪着我的头发,说你个小婊子,做婊子也要做得有点志气,有点智商吧,你跟那个狗日的家的小狗日的,搞什么搞,我操你安家祖宗八代的,你发情你不能随便选个人搞啊,你成心要气死老子啊,妈的个逼来着,老子今天剪了你。她真的撒开手,跑到小卧室找来一把剪刀。安香吓得“哇”一声就哭起来。荔枝花冲她挥挥手,说闭嘴你,给我滚一边去,我要剪了你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