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虎斑猫的悲惨命运(第6/7页)

“一种毒应该是杀虫剂没错,另一种当中含有anisalin和neoanihalln,”谷平说了两个英语单词,随后又解释道,“就是莽草毒素和新莽草毒素。莽草毒素是一种痉挛毒素,大剂量的话会影响大脑和脊髓。”

莽草,一种草。

我知道他接下去会说什么了,他会提到刚才从树丛里带回来的绿色植物。我从来不知道那东西的学名是什么,只知道从小到大家里人都叫它假茴香,因为它的样子和气味跟茴香有点相似,都有股奇异的香味。我之所以知道它有毒,是因为小时候,我妈曾用它药过老鼠。

十岁那年,我在睡梦中被老鼠咬破了耳朵,我妈因此下决心要为我报仇,消灭鼠患。她带着我去树林采摘了这种叫假茴香的植物,回来后,捣碎叶子和果实,混合在肉糜和面粉里,再加上香油,老鼠趋之若骜。我记得那年毒死的老鼠在我家的后院里排成了行,最后我妈把它们混在柴草中,丢在地下室里全部烧成了灰。直到现在,想到那些灰黑色的鼠尸在火焰中渐渐化成灰烬的情景,我仍觉得惊心动魄。自那以后,地下室就成了我家焚烧碎木、柴火和动物尸体的地方。为此,父亲还专门请人做了一个大烟囱,有时候,邻居若有不想要的东西,也会借用我家的焚烧室。

“我刚才在树林里找到的植物就是莽草,现在还不是开花期,但是它的枝叶也有毒。虽然毒性的潜伏期较长,属于慢性毒药,但大剂量的话,也能致死。”我听到谷平在那里跟我说话。

我让自己从回忆中慢慢醒来。

“那只猫到底是被哪种毒药杀死的?”我问道;

“猫是被杀虫剂毒死的,它体内的莽草毒素很少,但是……”谷平忽然停了下来,没再说下去。

“但是什么?”

“它只不过是只猫,怎么会中两种毒?”谷平自言自语。我仿佛能看见他困惑地在灯光下晃着脑袋。

我在谷平的房间一直陪他到晚上十点半,他才终于检验完猫的肝脏和那些毛发,开始接二连三地打哈欠。

“你怎么还不去睡,”他听到我也在打哈欠,便笑着问我。

“你好像还没检查我的工具。”我提醒道。既然已经把所有工具都拿出来了,就希望他好好检查,尽快把事情结束了。

谷平却笑丁,他好像开始收拾他的瓶瓶罐罐。

“狄亮,我早就检查过你的工具了,”他说,“你的工具没问题,假如那里有过血,也是你自己的。我早就留了你的血样了.在我来你家的第二天。”

我意外极了,就好像看到一个人正自己揭开脸上的画皮。

“那、那……你、你,刚才向我要工具,是、是在试探我?”因为生气和恐惧,我几乎说不出像样的句子。

“对不起,”谷平叹了口气,“也许是我的职业病吧,我怀疑所有人。”他走到我跟前,轻声说:“这就是为什么我没有真正的朋友,信文恨我也是因为如此。我好像是被这份职业绑架了。”

他最后那句话太深奥,我听不懂,我只知道,他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检查了我的工具。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时时刻刻在被人监视,还好像是被人当猴耍了。

“你怀疑我吗?”我盯着他的方向,”在还没有发生失踪案的时候,你就怀疑我可能干过些什么?不然你为什么要留我的血样?你到底是什么时候于的这些破事?”

“在我发现你晚上看不见之后。”

我一时没了声音。

“前几天我发现你的工场地板上有两滴新的血液,但化验之后,发现是你自己的血。那是怎么回事?跟程惜言有关吗?”他问道。

我没理会他的这个问题。

“你还检查了我家的什么?”我阴沉沉地问。

那一刻,我意识到他不是我的朋友。他只是个房客,还是一个可能给我带来危险的房客。可是,我曾经以为他是我的朋友,他甚至许诺回x市后,会给我寄用于木雕设计的画册。我无法立刻从这种打击中恢复过来:

“主要是工具,”我听到他充满歉疚地说,“因为看到你的那些工具,我有了一些猜想,所以……但其实,我什么也没发现。狄亮,我非常抱歉……”

我不说话,感觉受了侮辱,又觉得非常沮丧。有人在我家翻箱倒柜,而我居然对此一无所知,这只能说明我是多么无能。我是个废人。

“狄亮,我会遵守承诺,多给你一个月房租的。”谷平说。

我没理会他,已经再没跟他说话的心情了。我打开门走了出去,可刚走到楼梯口,他又问我:

“狄亮,你知道莽草,是吗?”

我站住了。

“我在你家后院的一个角落里闻到了相同的味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他站在原地,声音不高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