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5/10页)

“童明,你好。”

“你好,阿姨。”

那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一个无论如何都肯定尴尬的词句。“是这样的,李小芹失踪了。”

“失踪?”

“这几个月来,她偶尔给我发个短信问好,却从不说她在哪里,号码也经常换。”

“那就不是失踪,今天可还给我发过短信。”

她发出一声绝望的叹息。“我知道她有麻烦,但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想,你是不是可以去找找她。”

我本能地回答到:“我不!我已经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说了这句话我又有点后悔,也许会惹她发怒,但她仍然不紧不慢地,甚至带着一点哀求地劝我:“上次的事情,虽然我们很无奈,但知道你是和她青梅竹马的朋友,只有你才能让她舍弃一切,所以,也只有你才能找到她……”

“对不起,阿姨,我们已经彻底分手了,如你所愿。”

她还是没有生气,但换了一种方式继续逼迫我:“分手也不意味着你没有责任,不是你她不会来北京,也不会从北京突然失踪。”

我一时无法反驳,因为这个理由也存在于我的心中,她现在得势不饶人,继续紧逼上来:“她也许被人害了!她太蠢太天真,这样下去有天死在外面我们都不知道!”

她几乎是在绝望地大吼着:“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们会痛苦一辈子,你难道就一点都不会有?”

我被这个理由彻底地打倒了,好吧,好吧,我只能先答应着。

我痛苦地捂住额头,发现自己面临着一个非常荒诞的处境,一个失去了感情依存的人,却要我走遍天涯海角将她找回来?找回来了,我又该怎么办?

哦,这不对,不是找回来,而是找到她,确认她的存在而已。想到这里,我稍微踏实了一点。这个任务虽然带着强迫症,却不是全无意义,如果没有意义,那么卡夫卡和贝克特也没有必要将很多类似的故事写成文字,等待,寻找,一个只剩下符号般的人物。其实她并不仅仅是符号,只是我对她绝望无聊之际才会这么想。

那我究竟是在干什么?为一个非常讨厌的人履行承诺吗?我对她全无感情可言,履行了我也得不到任何满足。我是在为自己找一个心安吗?不,无论她是在上一秒消失或者在很久以前消失,我都会开始自己的生活,时间是记忆的窃贼,被盗窃一空的地方,总会堆满新的物品。

我开始一直在苦笑,突然想到一个地方,就变成发自内心的笑了。那就是这个任务多少带点调查性质,很像我的工作。我最近在做的一个题目是调查近十年来中国音乐少年的留学之路,除了十几个国家的学生之外,我们还得搞清几十个天才少男和少女在留学之后的结果,他们在哪里,他们在干吗?留学对他们的人生,起到了什么关键性的作用。

我接受了一个任务,李小芹就是我工作的委托对象而已!我是记者,更是侦探。

所以,不要害怕,让我开始吧,这事并非那么痛苦。

我打开电脑,开始搜索海天集团的资料。现在,各大新闻网站都转载了电视上的报道,还加上了不少背景资料,也有的派了记者在陆续发回报道,这个新闻的价值是在所有的类似圈钱传销的案件中,它的门槛是最高的,起步是三十万的房子,最高的是七十万,真正的富人游戏。关于海天集团的搜索结果出现了一千多页,但加上李小芹不会有任何结果。我只好按照关键词的关联度飞快地浏览内容。在翻过四页之后,我发现这样的工作没有任何效果,即使我对海天案件了解得再详细,也找不出李小芹的任何蛛丝马迹,她在里面到底是什么角色,案件和她到底有什么关系?

也许我得采访下公安局和法院,或者采访海天的高层,但我深知这种打着采访名义的调查非常麻烦,需要绕很大一个圈才能找到关键人物,其中任何一个环节被拒绝,又得重新来过。我还得兼顾自己的时间和金钱,完全消耗不起,我本能地给自己设定了一个标准,在这事上的投入,绝对不应该比对吕晓薇的投入更多,我宁可和她去爬一次香山,或者去看一看塞北的秋天。

但今晚我有的是时间,我至少要把自己该如何着手这个问题想清楚。现在的局面是,我就算把网页看上一千页,实际上也在原地踏步,得到的信息是一个笼统的结果,而不是原因,也不是过程。

一定要把调查方式逆转过来才行,应该是从源头寻找过程,再寻找结果,而不是从结果倒推过程,再找到源头。我心里突然一亮,如果能找到李小芹是为何去了海天,找到她不会太难,从这里找起,总比漫无边际地海天案件几十个主犯和几千个受害者找起要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