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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我一无所获,准备放弃寻找时,手中的无线电突然响了起来,里面传来了我的同事佐藤先生焦急的声音。佐藤先生说,刚才有一架故障飞机偏离了航线,在森林附近的鸣泽区域坠毁了。我心中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听到的是飞机下坠时发出的声音。

佐藤先生还说,有关部门的救援人员正在赶往事发现场的路上,而他本人也正在组织一个搜救队。他的声音听上去上气不接下气,似乎还没有从惊恐的情绪中恢复过来。作为经验丰富的守林志愿者,佐藤先生和我都清楚地知道,想要在这片区域里展开搜寻工作简直就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情。因为这片森林中有很多区域是无法通行的,那里隐藏着许多地表裂隙,穿越其中有时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但是,我当下还是毅然决然地开始向北行进,朝着刚才发出巨响的方向跑去。

我就这样跑跑停停地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耳边开始渐渐能够听到救援直升机在森林上空盘旋的声音了。我知道,直升机是根本无法在这片树木林立的林海里降落的,因此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我想,如果现场还有幸存者,那么我早一点到达就能早一点挽救他们的生命。在徒步行走了将近两个小时之后,我进入了一片飘散着浓重烟味的区域,附近的枝上还燃着零星的火苗。令人感到庆幸的是,火势并没有蔓延开来,反而有逐渐熄灭的趋势。我下意识地用手电筒四下扫射了一下,注意到远处一根树枝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黑影。最初我以为那是一只被烧焦的猴子的尸体。

可是,那不是。

当然,那并不是我当晚看到的唯一一具尸体。我记得,漆黑的夜空被前来救援与报道的数架直升机搅得不得安宁,机身上来回摆动的探照灯不时地扫过树枝,照亮了上面挂着的数不清的遇难者遗体。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幅惨绝人寰的画面。很多遇难者的表情看上去都很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般。然而,有一些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总而言之,大部分遇难者身上都只着片履,或是全身赤裸。

我挣扎着赶到了主事故现场。此时,那里到处都散落着破碎的机尾和机翼的碎片。不一会儿,大批救援人员也纷纷乘着缆车赶来了,但是直升机还是无法在附近崎岖的地面上降落。

我愣愣地站在飞机的机尾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只见机尾的残骸拔地而起,上面那个桀骜不驯的红色标志却丝毫未损。我朝着不远处的两名急救人员跑过去,看到他们正在救治一名躺在地上不断哀号的女性伤员。我虽然不知道她的伤势如何,但是我从未听到过这样惨烈的叫声。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突然看到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附近的一些树干仍在噼里啪啦地燃烧着,透过火苗,我隐约在一块扭曲的火山岩后面看到了一个蜷缩的阴影。我赶忙朝着那阴影跑去,借助手电筒的光线看到了一双闪烁着的大眼睛。于是,我当即扔下背包,奋力追了过去,感觉自己从没有跑得那么快过。

当我逐渐靠近那个阴影时才突然发现,眼前出现的是一个孩子。一个男孩子。

只见他蹲在那里,双手抱着膝盖,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一侧的肩膀看上去不自然地向外凸起。我赶紧大声地呼救,可是在直升机的轰鸣声下,根本就没有人听得到我的声音。

你问我当时对他说了些什么?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大概是“你还好吗?别怕,我现在来帮你了”之类的话。

由于他的身体全被厚厚的血迹和泥土包裹住了,因此我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他是赤身裸体的。后来,他们告诉我,男孩的衣服大概是被巨大的冲击力给撕碎了。当我伸出手去触碰他时,发觉他的身体是冰冷的。当然,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毕竟他身处的是一片天寒地冻的森林呀。

我含着泪脱下我身上的夹克,把他包了起来,然后尽可能小心翼翼地把他抱在了怀里。他把头轻轻地靠在我的肩膀上,对我耳语道:“三个。”至少我当时以为他是这么说的。当我让他再重复一遍时,他已经闭上了双眼,嘴唇微张,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比起他的喃喃自语,我更担心的自然是他的生命安全。因此我开始想方设法帮他保暖,以防他因体温过低而死去。

没错,事后很多人都会经常问我,当时有没有觉得那个男孩身上有任何蹊跷之处。但是事实上,我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可疑的地方。他小小的身体经历了如此浩劫,在我眼里他的任何反应都是受到严重刺激后的结果。

对于很多人说他被恶灵附身,或是遭到了其他遇难者鬼魂嫉恨的说法,我也不敢苟同。甚至有人推测,飞机的机长本身就有自杀倾向,因此特意飞来青木原森林寻死之类的。事实上,我对任何由这场悲剧引发的流言飞语都保持嗤之以鼻的态度。因为这样的故事只会给悲剧本身更添几分痛苦与烦扰。在我看来,这架飞机的机长很明显是一直试图想要把飞机迫降在无人居住的区域。我猜想,在事故发生的一瞬间,他可能只有短短的几分钟时间来做出判断,而他最终的决定是那么的高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