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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我们的救护车一点一点地向事故现场靠近,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大小警车也鸣着刺耳的警笛、闪着扎眼的警灯聚集了过来。周围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滚滚浓烟使得挡风玻璃上顿时蒙上了一层油腻的黑渣。科尼利厄斯不得不减速慢行,并开启了窗前的雨刮器。一股辛辣苦涩的汽油燃烧味逐渐充斥了整个救护车的车厢。即便是在事故过去几天后,这股难闻的味道还是在我的身上挥之不去。半路上,救护车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大群人,害得科尼利厄斯不得不猛踩刹车。只见这些人中有的搬着破损的电视,有的抬着残破的家具,还有的怀抱着哭泣的孩子和受伤的小狗。似乎每一个人都在拼命抢救着自己的财物。要知道,在卡雅丽莎这样一个拥挤杂乱的小镇里,大部分房屋使用的建筑材料都是木头和波形钢,因此很多房屋都是一点就着的,更别提四周散落的那些易燃的石蜡废料了。也就是说,这里一旦发生火灾,火势便会迅速地蔓延开来。

救护车在成片的废墟上缓慢地前进着,不时会有路过的灾民拍打着车体,想要寻求帮助。突然间,车顶的上方响起了爆炸声,震得整个车身都晃动了起来。我不由得暗暗咒骂了一句,该死,就是这儿了。几架救援直升机在我们的头顶盘旋着。我大声朝科尼利厄斯呼喊着叫他停车。显而易见,前方就是事故现场了,而我们必须先搞清楚那里的情况,不能贸然前行。车子停下来后,我急忙从救护车的车厢里爬了下来,想要硬着头皮看一眼现场的惨状。

事故现场满目疮痍。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绝不会相信眼前的这一切是由一起坠机事故引起的。我可能会以为这里是一座刚刚发生了爆炸的坟场。滚滚的热浪扑面而来,熏得我们简直喘不上气来。事后,我在电视里看到了直升机发回来的航拍画面。只见地面在撞击后被炸出了一个黑色的大坑,周围成片的房屋都被夷为了平地。镇中心那所美国人捐建的学校如今就像是被人折断了的火柴棍一样支离破碎,就连附近教堂花园里的大棚也被轻而易举地切成了两半。

“这里还有!这里还有!快帮帮忙!”周围的人奔走呼喊着,“在这儿!在这儿!”

周围上百个灾民看到我们的救护车后便涌了上来,想要寻求帮助。所幸及时赶来的警察帮我们拦住了疯狂的人群,好给我们留下点时间来分析一下眼前的状况。科尼利厄斯开始按照伤势的大小来给伤员们分类,以便帮助将那些需要马上救治的重伤员稳定伤势。我一眼就看出我经手的第一个孩子已经快要不行了。他的妈妈在一旁撕心裂肺地哭诉着,说事发时她和儿子正在卧室里熟睡。谁知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大块的碎片就如雨点般砸穿了卧室的房顶。也就是说,飞机在下坠过程中出现了碎裂,机身碎片就如杀虫剂一般沿途砸了下来。

卡雅丽莎医院的一名医生也在第一时间赶到了事故现场。他临危不惧,行动干净利落,看上去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在灾难处理小组赶来之前,他已经在现场划分出了几块分别用于处置伤员、安放遗体和停放救护车的区域。警方迅速将事故现场外围区域用警示胶带围了起来,从机场赶来的消防人员也开始紧锣密鼓地执行起灭火的任务来。这些人眼下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要在我们抢救伤员的过程中确保周围环境不会发生再次爆炸。大家都清楚地知道,飞机上一般都会携带大量的氧气和汽油,一旦这些物质被明火引爆,后果将不堪设想。

当时,由我们经手处置的大部分伤员都是外伤患者。很多人是被火烧伤的,也有不少人是被飞来的金属碎片砍伤的。因此,现场不少的伤员都需要尽快接受截肢治疗。除此之外,在场的很多人都出现了视觉上的问题,这其中又以儿童患者居多。科尼利厄斯和我废寝忘食地工作着。尽管警察一直在疏散围观的人群,但还是有不少情绪激动的人冲进了戒严区域。这些人中,有的在为刚刚遇难的亲人哭天抢地,有的则在四处寻找着失踪子女的下落,还有的干脆跑来质问我们其受伤亲友的状况。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少人在用手机、相机拍摄着现场的情境。我并不怪他们这么做,但是这些人往往会给救援工作带来很大的阻力。压力无处不在,每一个参与救援的人都正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中,因此特别容易激动。为此,我还特意起身去阻止过科尼利厄斯与一个肩扛相机、企图拍他特写的人扭打起来。

随着浓烟逐渐散去,我慢慢能够看清楚整个事故现场的荒蛮景象了。地上到处散落着金属碎片、衣物布条、破损的家具电器,以及零落的鞋子和支离破碎的手机。当然,这里最常见的就是那些惨不忍睹的尸体了。他们中大部分都已经被烧焦了,有的则是残缺不全、难以辨认。随着越来越多的尸体被救援人员抬到停尸的区域里,周围的哭喊声也是一浪高过一浪。最后,成堆的尸体连临时停尸房的帐篷都塞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