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被Gnosis选定之人(第5/12页)

“OK.”

我狐疑地看着老头,缩到床上关了电灯。

晚安,掘墓人。

搬家第一夜。

我梦见了掘墓人。

在一片荒芜的乱石堆上,狂风之中沙尘肆虐,我难以睁开眼睛,被风吹倒在地。当我努力想要爬起来,四周却变得异常寂静,只剩下头顶一轮清澈的月亮。

月光下闪过一个黑影,我跟着他在荒野追逐,直到成千上万的墓碑跟前。黑影俯下身在地上挖掘,刨开一个深埋着的坟墓。我战栗着渐渐靠近,月光照亮坟墓里的人,照亮那张年轻的脸——正是我自己。

从噩梦中醒来,庆幸自己仍好好活着,天窗射下第一缕晨曦,激活模糊的瞳孔。

这里是肖申克州立监狱,C区58号监房,我的名字1914。我的新室友叫萨拉曼卡。马科斯,他仍躺在对面床上打鼾,与“教授”相比他要么是天使,要么是魔鬼。

“1914!”

走廊外响起狱警查房的声音,早餐、放风、午餐、洗衣房、晚餐……

夜,铁窗外重新露出繁星点点。

老头低头坐在床上,既不睡觉也不说话,不知沉思什么。而我这么早也没法睡着,在狭窄的小屋里坐卧难安,稀薄的空气令人窒息。

终于,我决定打破这尴尬气氛,试探性地小心问道:“马科斯,说说你的故事吧。”

等了差不多一分钟,老头才抬起头来:“你觉得我有故事吗?”

“这里的每个人都有一个故事。”

“为什么要问我?”

我强压自己的慌张:“因为我看得出来,你的故事最特别。”

他又沉默许久,突然蹦出一个字:“Yes!”

“我没猜错吗?”

“没错,我的故事最特别。”马科斯陷入了沉思,表情复杂地摇摇头,“你是要问我怎么来这里的?还是要从头问起?”

我大着胆子说:“从头问起!”

“别感到无聊就好——1938年,我出生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我的家族从西班牙移民到美洲,根据祖谱可以追溯到格拉纳达之战,那时我的祖先被女王封为侯爵。不过根据另外一个传说,我们家族原本是阿拉伯人,一千多年前随着穆斯林征服者来到伊比利亚半岛,作为格兰纳达王国的贵族,是阿尔罕布拉宫主人的宠臣。但在十五世纪,随着基督徒收复失地运动逐渐胜利,我们家族极不光彩地做了叛徒,投靠卡斯提国王并改宗天主教。所以,我身上流着许多种血液,西班牙、阿拉伯、柏柏尔,甚至还有日耳曼。”

这个从头说起也说得太long long ago了!

老头进入家族史的回忆:“我的曾祖父和祖父都是阿根廷有名的诗人,我的父亲在国家图书馆工作,博尔赫斯曾是他的同事。1956年,当我从布宜诺斯艾利斯大学西班牙语文学系毕业,却乘船去了美洲北半球的一个国家——古巴。”

“1959年的古巴?”我看了看老头的胡子与脸庞,联想到那位西方青年的偶像,“切?”

“是,因为我的阿根廷同胞切。格瓦拉,当年他实在太传奇了,他的理想鼓舞了每一个叛逆者,我简直就是无比地崇拜他!我也对现实不满,相信人类应该有更好的制度,来替代血腥的丛林世界,尤其是苦难深重的拉丁美洲,从巴塔哥尼亚到墨西哥高原,到处是革命火种。”

“你去古巴参加革命了?”

“1959年已革命成功,格瓦拉负责古巴经济事务。我家与格瓦拉有亲戚关系,于是我成为他的秘书。他是个非凡的男人,不仅仅在于那回头一瞥的形象,更在于他的理想主义,无所畏惧的勇气。我跟随了他五年多,见到当时世界上许多重要人物,也经历了几乎引起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古巴导弹事件。虽然格瓦拉身居高位,但一直保持朴素生活,厌恶腐败与官僚主义。格瓦拉说前苏联从前的革命者,如今却坐着豪华汽车,躺在漂亮的女秘书怀里——比罪恶的旧世界好不到哪里去。”

天哪,我居然和切。格瓦拉的秘书被关在一个牢房里!

怪不得肖申克州立监狱在这么荒凉的沙漠中,原来还关押着外国的政治犯?

为什么我身上会集中那么多传奇?遇到这么不可思议的人物?难道他又是一个“教授”式的妄想狂,仅仅因为年轻时代崇拜格瓦拉,就把自己幻想成为他的秘书?并跟随在他身边工作和战斗?

“切。格瓦拉开始厌恶自己身处的环境,宁可回到从前的革命状态,开创他心目中真正的理想世界。于是他离开古巴,前往非洲继续战斗,他是个永远的战士。我也怀有与他相同的理想,忠诚地跟随他来到刚果,在热带雨林度过数月。我们吃尽了苦头,患有哮喘的格瓦拉几次病倒,最终失败地撤出非洲。你可以看看我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