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丹尼斯小心翼翼关上阳台门。万分沮丧之下,他完全豁出去了,但还是免不了抵抗一下:

“这儿发生的一切?我不明白。”

H.M.闷闷不乐地注视他。

“噢,孩子!”他冲依然散落在地板上的那几个发夹点点头,“米尔德里德·莱昂丝之前要来见兰瑟姆。如果她半途被可怕的凶手截住……”

随即他话锋一转:“我老练着呢,”只见H.M.鼓起胸膛,摆出一副冷漠而威严的派头,若爱德华七世国王①需要画像的话,想必从他这做派中能得到不少启发,“如果想瞒着警察玩点花样的话,我可是最合适的人选。”他脸颊一抽搐,既搞笑又带了几许残忍,随即声调又为之一变:

“说真的,孩子,要是你以为我会把任何对朋友不利的事情向警方吐露一星半点的话,那说明你真不了解我对马斯特司那家伙的感受啊。老天在上,发生了什么?”

“到隔壁房间来。”丹尼斯言简意賅。

他们走进起居室,丹尼斯把门关上。信纸撒了一地,像一群四散觅食的母鸡。布魯斯丢下的睡袍搭在沙发一角,一只口袋里还伸出那条沾满沙砾的手帕来。

然后丹尼斯把事情始末全部告诉了H.M.。

他从高尔夫球场相遇后讲起,每个事实,每处细节,甚至他脑海中闪过的每次疑问与不协调感,都一股脑儿和盘托出。H.M.在沙发上沉吟不语,吸着雪茄,不时像喷着蒸汽的火车头那样短促地吐出一两口烟,敬畏之色慢慢在他脸上扩散开来。

“真有你们的!”他咕哝了一句。

“深表同意。”

“兰瑟姆不会驾驶却还冒冒失失开车跑了?他就不怕撞上最近的电线杆子,或者被路遇的头一个警察给拦下来?”

“情况就是如此。”

“这家伙脑子有病吧?”

“我有时也这么揣测。”

“可他要把尸体弄到哪里去?”

“我不知道!”其实答案一度在丹尼斯头脑里逗留过,但他左耳进、右耳出,忘得一干二净了。“布魯斯只是说,他会把尸体藏在一个即使你看着它的时候也看不见它的地方。”

H.M.低声咒骂了几句。

然后,丹尼斯的直觉告诉他,H.M.表面上怒气冲冲,实则暗自欣喜。H.M.一定有所发现,慢慢逼近目标,而且准备出手突袭了,他吸着雪茄那样子委实有种恶魔般的奇特魅力。

丹尼斯漫不经心地起身,在房里来回踱步。但高大的马斯特司总探长总在眼前晃来晃去,仿佛在警告他玩弄法律的可怕后果。

“您知道,爵士,”他忍不住说,“都是误会惹的祸!”

“哦?”H.M.问,眼睛却盯在布魯斯的写字台上。

“贝莉尔和我生怕您会相信布魯斯就是罗杰·波雷。我们以为您已经告诉马斯特司……”

“我?”H.M.猛然扭过头,从嘴里拔出雪茄,“我?告诉马斯特司?噢,孩子!我对那奸猾之徒可是守口如瓶呐。”

“您不是和他一起破案吗?”

“喔,那就要看你是怎么定义的了,”H.M.郁郁不乐,“十一年来,他总说这事根本无须我插手。好极了!公平起见,当我把掌握的秘密双手奉上之前,就劳驾他多等片刻得了。估计你也注意到,下午我对马斯特司说话的时候,每每闪烁其词,顾左右而言他?”

“坦白地说,确实有这种感觉。”

“而且还有点避重就轻,故作糊涂吧,嘿?”

“这么说也未尝不可。”

“不错,”H.M.有力地点头,“我之所以没告诉那笨蛋这案子中间究竟有何奥妙,刚才说的原因是其一。其二嘛……”

“嗯?”

H.M.左顾右盼,好确保无人窃听。

“唔,”他承认,“是因为我自己其实也没多大把握。”

“可您不是说——”

“听着,孩子!”H.M.抬起手,语气严肃而坦诚,“我已经知道X女士究竟出了什么事,就是波雷的第四任妻子,在托基失踪的那个女人。我也知道她是如何消失的。但另外三个呢?”他扯开嗓门大吼,“真该死,另外三个到底怎么搞的?”

“可那还重要吗?”

“重不重要?”H.M.瞪着他,“喔,去他娘的!”

“而且说来说去,您又是怎么知道罗杰·波雷真的就在这里呢?是不是因为布魯斯在剧本的问题上取得了您的信任?”

H.M.看起来有点苦恼。

“这是一部分因素。”他承认,“还有其他我自己发现的问题,简直能震得我秃头上没钻出来的那些头发根根倒竖。你看……”

他像恶龙般吞云吐雾,缓缓挪到写字台旁。几乎开了一晚上的抽屉还是大张着嘴。H.M.在桌子边沿掐灭雪茄,小心地将那几页剧本手稿连同那来自艾德布里奇某茶叶店的包装纸一起取出,随后又同样小心地把它们放到打字机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