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嫌疑人群(第2/3页)

丽蒂接手扶我躺到床上,又怕我有冷死之虞,在我的胸口和脚边分别放了热水袋。时分正当破晓,由窗下传来的嘈杂声推测,贾维斯先生和他的伙伴们正在庭院中搜寻线索。至于我,仍神智清醒地躺在床上。哈尔斯到哪儿去了呢?他怎么走了,又是何时走的?当然是在凶杀案发生之前走的,可是谁会相信呢?如果是他或是贝利听见有人闯入,而开枪杀死闯入者(他们或许真的这么做了),他们又为什么要逃走呢?整个事件真是闻所未闻,荒谬绝伦,又极其可憎。


大约六点钟的时候,葛屈德来到我房内,衣冠整齐。我紧张兮兮地坐起身来。

“可怜的瑞秋,这么一个可怕之夜,真够你受的了!”

她往前走近些,坐在床边。看得出她差不多快精疲力竭了。

我焦急地问她:“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没有。车子不见了,可是瓦纳——”瓦纳是我们的司机,“瓦纳待在小木屋里,什么也不知道。”

“唉,如果能把哈尔斯逮个正着,我非得告诉他一些事情,才放他走。等这件事雨过天晴之后,我就要回城里去清静一下。要是都像前两个晚上一样,那再待一晚,我就死定了。不要再跟我说什么乡村的宁静了。”

这时候,我跟葛屈德提到前一夜的怪声和在东厢房走廊上的人影。经过一番考虑后,又拿出那个不成对的珍珠袖扣。

“我现在确定了,大前天夜里的人影也是阿姆斯特朗。他可能有钥匙。可是我想不出来,他为什么要偷偷溜进他父亲的屋里?他大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我的允许就回来的呀。总之,无论溜进来的人是谁,这个小纪念品是在那天晚上留下

来的。”

葛屈德看了一眼这个不成对的袖扣,脸色立刻变得跟那些珍珠一样白。她两手紧抓着床的另一头,两眼直视地呆站着。我呢,也跟她一样感到惊讶万分。

她终于镇静下来,费尽力气地问:“你在哪里找到的?”

当我将情形告诉她时,她站立一旁,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神情往窗外看。华生太太适时的敲门声打破了僵局,她给我送了些茶和吐司。据她说,厨娘还躺在床上,意气十分消沉。丽蒂则仗着大白天,大胆的在主屋四周寻找脚印。而必须从大老远赶来的警方和检察官,此时尚未抵达。华生太太本人也病恹恹的,她的双唇泛白,一双手用绷带包扎起来了。她说是因为太激动了,从楼梯上摔下来才受伤的。当然,这个事件令她感到震惊也是很自然的。毕竟她在阿姆斯特朗家当了多年的管家,对阿姆斯特朗先生也很熟悉。

葛屈德早就趁我在跟华生太太说话的当口溜了出去。我换好衣服后,也来到楼下。桌球室和棋牌室要等警方抵达后才能打开。从俱乐部赶来的男士们已经回去换上较正式的衣服了。

我听到托马斯在餐具间,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为他口中所称的阿姆斯特朗先生哭泣,一边叨叨念着他就早预告过会有坏事发生。这幢房子好像一条无形的围巾缠绕在我脖子上。让我喘不过气来,于是我走出屋外,来到屋前的车道上。在

绕过东厢房的角落时,我遇上了丽蒂。她的长裙被露水一直浸湿到膝盖部分,头发都还是卷着的呢。

我尖声对她说:“快进屋里去换衣服。看你这副样子,都一大把年纪了!”

她手里拿着一根高尔夫球杆,说是在草地上找到的。这本是稀松平常的事,但是,我突然想到,高尔夫球杆头可能是在棋牌室外的楼梯上留下的刮痕之物。

于是我接过她手中的球杆,再催促她上楼去换衣服。她在光天化日下滋生的勇气与自傲,以及在这场神秘事件中自得其乐的模样,激起了我无以名状的愤怒。跟她分手之后,我绕行整栋主屋一圈,一切似乎安然无恙。这幢房子在清晨阳光照拂之下,看起来就跟我当初忍不住要租下时所看见的一样,平静、安谧,丝毫没有迹象表明,它内部其实充满了神秘、暴力和突如其来的死亡。

屋后庭园里的一片郁金香花床上,有一只早起的乌鸦正在兴致勃勃地猛啄一件反光的东西。我沾着露水,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然后弯下身一看——是一把几乎埋在泥土里的左轮手枪!我用鞋尖刮掉枪身上的泥土,再把它捡起来,塞进自

己的口袋里。一直到回到房间里,在门上上了两道锁之后,我才敢拿出手枪来仔细察看。只消一眼,我就能确定,那把枪是哈尔斯的。就在前一天,我还曾拿出这把手枪,放在他刮胡子用的搁物架上。我不会搞错的,他的名字就刻在枪柄的

一块小银板上。

眼见一张大网就要罩在我侄儿身上了。但是,我相信他是无辜的。那把手枪——我很怕枪,但因满心疑虑,使我有勇气再去察看那把手枪——里头还有两颗子弹。我真想大声欢呼“谢天谢地”,让我在观察力敏捷的刑警搜寻之前,先行一步找到了这把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