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皇室的礼物(第2/11页)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真正需要的是一次海上旅行。”

“还得去圣莫里兹【1】过冬,没准儿你还会推荐戛纳或者开罗?都不错啊,A.J.,可是你忘了吗,我告诉过你我的财务状况。”

“我什么也没忘,只是不想伤害你的感情。不过,听着,你可以享受一次海上旅行。我想要给生活来点调剂,你可以作为我的客人跟我一起去。七月份我们将在地中海度过。”

“可是你那时候正在打板球——”

“去它的板球!”

“呃,我想如果你是认真的——”

“我当然是认真的。你去吗?”

“乐意之至——如果你去的话。”

然后我跟他握手,接着又向他挥手道别,心情非常愉快,同时也坚信此事不会再有下文。那不过就是他突发的一个奇想,如此而已。很快我就开始希望这事儿还能有下文,整整那一个星期里,我都希望自己能够彻底离开英格兰。此时的我没有分文进账,这个季节只能靠装修公寓而后转租的差价过活。这一季很快就要过去了,债主们都在城里等着我。我还能过完全清白的生活吗?口袋里有钱的时候我没有去还债,因为在我看来,明明白白的赖账更光彩一些。

当然,我从拉菲兹那里是得不到什么消息的。一个星期过去了,然后又是半个星期,在第二个星期三,我去城里找了他一圈却一无所获,只好带着绝望的心情在冷清的俱乐部里吃了晚餐——我现在还是俱乐部的会员。深夜时分,我回到住处,看到了他给我发的一封电报。

下周一上午九点二十五到滑铁卢车站乘北方德意志劳埃德专线到南安普敦,‘长枪骑士号’客轮上碰面,票已定好。

他还写了一封信,口气很是轻快,但又充满了对我、对我的健康和前途的殷殷关切,读起来相当感人。信里着重谈到了我们过去的关系,对我们的彻底决裂则含糊其辞。他说他已经订了两张去那不勒斯的船票,我们要去卡普里岛,就是《奥德赛》中那些食莲族所居住的岛屿,我们要在那里一起晒太阳,“还要暂时地忘却一切”。这封信真是很有诱惑力。我还从来没去过意大利,所以他才有资格发出这个倡议。要说夏天不能去这个国家那可是大错特错。那不勒斯海湾会是前所未有地可爱,他还用了“被遗忘的仙境”来形容它,似乎突然变得妙笔生花,还说坐其他船是不能得到这样精心的照顾和住宿条件的。信中还提到了更充分的理由。拉菲兹的信,还有电报都是发自不来梅的,我猜想,他想必是通过自己跟地方当局的私交施加了一点点的影响,帮助我们缩减了大笔费用。

想像一下,当时我有多激动多高兴吧!我想办法付了泰晤士迪顿的房租,从一个小编辑那里搞到了一张面额很小的支票,还让我的裁缝给做了一套新的法兰绒套装。我还记得,我用身上最后一枚沙弗林买了一包苏利文烟,打算给拉菲兹在途中享用。周一,这个糟糕夏天里最为晴朗的一个早晨,专列火车载着我,沐浴着阳光,向着大海的方向隆隆驶去。我的心情就跟我的钱包一样地轻盈。

一艘汽艇在南安普敦等候我们。拉菲兹没在汽艇上,我也没指望他会在,等我们到了客轮的船舷边上时我才开始搜寻他的踪迹,结果什么也没看到。栏杆边站着的人群中没有,跟朋友挥手告别的人群中也没有。我爬上客轮,心情突然沉重起来。我手里没票,也没钱去买,而且不知道自己的房间号。我心急如焚,拦住一名服务员,问他船上是否有一位拉菲兹先生。谢天谢地,他在船上!可是他在哪儿呢?服务员说他不知道,然后就去忙别的事儿去了。我只好在船上到处找他。可是甲板上散步的人群中没有他的踪影,大厅内也没有,吸烟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小个子德国人,两撇卷曲的红胡子都要长到眼睛里头去了。绝望之余,我打听到了他所在的舱室,但是那里也没有他的影子,不过我看到了行李上他的名字,这让我放心了许多。可是他为什么要躲起来呢?我想不出是什么原因,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别有用心。

“你在这儿啊!我在船上到处找你!”

我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去了驾驶台,虽然门口刻着“禁止入内”的警示,可A. J. 拉菲兹真的就在这里。他坐在一个天窗的窗台上,身子前倾,对着一把高级船员用的长椅。椅子上坐着一位姑娘,她穿着白色斜纹布外套和裙子,身材瘦削,皮肤苍白,黑头发,眼睛很漂亮。我还没来得及细看,拉菲兹就站起身,迅速来到了我身边。只见他飞快地做了个鬼脸,接着就摆出了一副极度震惊的神情,装得还真是挺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