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3/7页)

‘把脸擦干,把头发梳一梳,’她说,‘然后下楼喝你的咖啡。’

还有这一套。巴拉丽显然也没问题;因为他走进餐厅时舅舅在门厅打电话,他还没有坐下来他父亲已经又大吼大叫起来:

‘该死的,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以后不许再——’

‘因为你也不会相信他的,’舅舅边从门厅进来劝说,‘你也不会听的。那得是一个老太太和两个孩子,才会不要原因就相信真理,就是因为那是真理,一个处于困境值得怜悯和信任的老人诉说的真理,对着一个能够怜悯他的人即使没有人真正相信他。你一开始也不相信,’舅舅对他说,‘你什么时候才真正开始相信他了?在你打开棺材的时候,对吗?我想知道,你明白吗。也许我还没有老得不会学习了。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他说。因为他并不知道。在他看来他似乎一直都知道。可又似乎他从来没有相信过路喀斯。接着他觉得这事情似乎根本没有发生过,又一次没有动作就把自己从那长长的深深的睡眠的深渊里挣扎出来但现在时间还是稍稍过去了一点,他至少赢得了那么一小会儿,也许足够清醒一阵子就像那夜间开卡车的司机吞的药片一样没有衬衫纽扣那么大但里面浓缩了足够的药力能使他清醒地到达下一个镇子,因为母亲现在在房间里生气勃勃而又很平静,重手重脚地把一杯咖啡放在他面前要是巴拉丽这么放的话她会说巴拉丽笨手笨脚把咖啡都溅了出来:正是因为这杯咖啡,父亲和舅舅都不去看母亲,相反他父亲大叫起来:

‘咖啡?这该死的是干什么?在你最后同意让加文给他买那匹马时我以为我们大家一致同意他在十八岁以前不能要咖啡连一勺咖啡都不能喝。’而母亲根本没有听用同样的手和同样的方式半推半搡地把奶壶和糖罐放到他的手边而且已经转过身往厨房走,她说话的声音并不真正很慌忙和不耐烦:只是很轻快地:

‘喝了它。我们已经晚了。’现在他们第一次看着她:穿戴整齐,甚至连帽子都戴好了,另外一只胳臂挎一只草篮子从他记事起她一直从这篮子里拿出他的他父亲的和舅舅的长袜短袜来缝缝补补。虽然舅舅最初只看见那顶帽子一时间似乎跟他在盥洗室里一样感到吃惊吓了一大跳。

‘麦琪!’舅舅说,‘你不能!查利——’

‘我并不打算去,’他母亲说,并没有停下脚步,‘这一次你们男人得去挖坟。我要去监狱。’她现在已经在厨房了只有她的声音传过来:‘我不打算让哈伯瑟姆小姐一个人坐在那儿让全县的人呆头呆脑地看着她。我帮巴拉丽计划好正餐的事情我们就——’但不是消失消逝:而是停止说话,不说了:因为她已经不再把他们放在心上了虽然父亲又作了一次努力:

‘他得去上学。’

但连舅舅都不再听了。‘你可以开尤妮丝小姐的卡车,对吧?’舅舅说,‘今天不会有黑人学校让艾勒克·山德去上学,所以他不可能把卡车停在监狱那里了。即便黑人学校还上课,我怀疑巴拉丽在一周之内会让他走出前院。’接着舅舅似乎连父亲的话都听见了或者至少决定回答他:‘而且也不会有什么白人学校,就算这个孩子没有听路喀斯的话,那话我不想听,就算他没有听哈伯瑟姆小姐的话,她的话我没去听。嘿?’他说,‘你能在那么长的时间里不睡着吗?不过我们上路以后你可以打个瞌睡。’

‘是的,舅舅。’他说。于是他喝了咖啡,那肥皂和水和硬毛巾让他清醒得足以知道他不喜欢咖啡也不想喝但没使他清醒到可以选择最简单的办法来对付它:也就是不去喝它:他尝了尝啜了一口然后往里面又加些糖直到两样东西——咖啡和糖——都失去原来的味道变成让人恶心的奎宁似的甜得发腻的混合物最难吃的咖啡和最难吃的糖终于舅舅说:

‘该死的,别这么做。’起身去了厨房拿来一锅热过的牛奶和一个汤碗把咖啡倒进碗里再把热牛奶倒进去然后说:‘来吧。忘了它。就一口气喝了它。’于是他喝了起来,两手端着碗好像从葫芦里喝水那样几乎没有品出什么味道这时候父亲稍稍往后靠在椅子上看着他还说着话,问他艾勒克·山德究竟有多害怕他是不是比艾勒克·山德更害怕只是他的虚荣心使他不肯在一个黑人面前表露出来,说老实话,要不是哈伯瑟姆小姐硬赶着他们,他们两个都不会在黑夜里去碰那坟墓甚至没有足够的勇气把花拿起来:舅舅打断他的话:

‘艾勒克·山德当时甚至还告诉你那坟已经给人慌慌张张地动过了,对吗?’

‘是的,舅舅。’他说,舅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