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5/6页)

“你能告诉我狄更森先生成年前最后那两个月的监护人是谁吗?”我问。

罗夫竟然笑了:“柯林斯先生,你在逗我玩。”

我用卡夫探长最强硬的眼神凝视他:“罗夫先生,我保证我没有。”

老罗夫的面孔闪过一抹疑惑的表情,就像乌云的阴影越过裸露的冬季田野。“柯林斯先生,你一定是在逗我。假使你如你所说代表狄更斯先生来,一定会知道,应爱德蒙少爷的要求,今年1月他的法定监护权和所有财务事项都从我这里转到了狄更斯先生手上。我猜这是你来这里的原因,也因为这样,我才会毫不保留地对你透露前客户的信息……柯林斯先生,你今天来有什么……”

我往多塞特广场的方向走回家,沿途几乎没有留意到路上的车辆或街道的景物,更没有发现走在我身边那个矮胖冷漠的人,直到他开口说话:“柯林斯先生,你以为你在做什么?”

除了菲尔德还有谁,这该死的探长!他的脸色比平时更鲜红,不管是因为冷风或年纪大或喝了酒,我不知道也不在乎。他左臂底下夹着一个小包袱,由于风势太强,左手举高拉住他的丝质大礼帽。

我在熙来攘往、紧抓着帽檐的人潮中停下脚步,菲尔德探长暂时松开他的帽子,抓住我的手臂拖着往前走,仿佛我是他巡夜时查获的流浪汉似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满脑子还回想着在老律师办公室听来的消息。

“祖德跟我有关系。”菲尔德吼道,“也该跟你有关系!你到底为什么连续两天去见狄更斯,然后又跑回伦敦来见一个八十几岁的老律师?”

我很想一口气全说出来:狄更斯想方设法变成狄更森的监护人,然后杀了他!他必须在9月前下手,因为……但总算忍下来,只是干眼瞪视这个正牌探员。一阵冬风从泰晤士河的方向吹上来,我们俩都死命抓住帽子。

这整件事一点儿道理都没有。无论我是不是从鸦片酊得到的灵感,我原本非常肯定狄更斯杀害狄更森小子只是为了得到杀人经验,而不是为了金钱。狄更斯很缺钱吗?春天那一系列巡演他至少赚进五千英镑,而他刚完成序文的狄更斯特别版旧作想必也让他拿到了为数可观的预付金。

但如果他杀害狄更森不是为了钱,又为什么要当那孩子的监护人启人疑窦。这跟狄更斯在罗切斯特墓园告诉我的那番话自相矛盾。因为我判定他那番话其实是杀人后的自吹自擂,说什么随机杀人没有动机,所以不会被怀疑。

“怎么样?”菲尔德又问。

“什么怎么样?”我气呼呼地回应。那天早上的鸦片酊早已经失效,风湿性痛风折磨着我每一处关节和每一块肌腱。渐渐加深的疼痛和愈来愈强的冷风让我泪液直流。我没有心情接受指责,尤其不想听区区一个……退休警探指责。

“柯林斯先生,你到底在耍什么把戏?今天凌晨为什么叫我的醋栗去享用温暖的床铺和昂贵的早餐?昨天你跟狄更斯和那个叫德多石的家伙在罗切斯特大教堂的地窖里做什么?”

我决定让卡夫探长回答。让老警探拒绝老警探。“探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就连我们这些二十四小时被跟监的人也一样。”

菲尔德原本已经够红润的脸庞这下子涨成猪肝红,变成布满细小扩张血管的古老羊皮纸地图。“去你的‘小秘密’。现在没时间搞什么该死的小秘密!”

我在人行道上停下脚步。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允许别人这么跟我说话。我们的合作关系到此为止。我紧抓手杖握柄,借此缓和手部的颤抖,正准备开口跟他摊牌,他却突然把一个拆过的信封塞给我。“你读!”他粗暴地说。

“我不要……”我说。

“柯林斯先生,读!”这根本是吼出的命令,而非绅士的请求,完全不容商榷。

我从信封里抽出一张厚厚的信纸,信里的字迹线条很粗,几乎像用画笔写的,而且里面的字不像手写,反倒像印出来的。全文如下:

亲爱的探长:

截至到目前,我们在这场漫长又愉快的游戏里各自获得或折损的只是士兵,如今终局来到,准备牺牲更多更重要也更珍贵的棋子吧!

你忠实的对手,D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

“就是上面的意思。”菲尔德咬牙切齿地说。

“你认为那个‘D’代表‘祖德’?”我问。

“不可能是别人!”菲尔德气呼呼地答。

“也可能是‘狄更斯’。”我轻描淡写地说,心里想着,或“狄更森”或“德多石”。

“它代表‘祖德’。”菲尔德说。

“你怎么这么确定?祖德曾经像这样写过信给你吗?”

“从来没有。”菲尔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