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3/5页)

菲尔德探长此时边笑边点头,食指搁在鼻翼:“是,是,当然。巴利斯是向我报告过小巷里那起事件。我相信那些暴徒顶多就是头疼外加盗贼的自尊心受损。柯林斯先生,您得原谅巴利斯,他老爱渲染夸大。有时候我觉得他喜欢演员这个职业胜过私家侦探。”

“探长,你为什么派他跟踪我?我以为你只是要跟踪狄更斯,以防祖德跟他联络……而不是追查我的行踪。”

菲尔德一双浓眉耸起,向仅剩的发际线靠拢:“先生,这点巴利斯探员应该跟您解释过了。我们担心这个祖德可能会加害于您。”

“巴利斯说那三个人只是一般的恶贼。”我说。

“是,”菲尔德又点点头,“他们是白人,所以这点几乎可以确定。可是你不能否认当时幸好有巴利斯探员在场,你说不定会受重伤,你的财物肯定会被洗劫一空。”

这时候我们已经在滑铁卢桥上来回走了两趟,这趟我们直接往北朝河岸街走去。华伦鞋油厂就在这段河道西岸某处。凯蒂·狄更斯告诉过我,她父亲年幼时曾经被送进那家工厂打工。狄更斯是以开玩笑的口吻告诉她这件事的,但凯蒂偷偷告诉我,她觉得那应该是她父亲生命当中最痛苦、最深刻的事件。

“探长,我知道你的祖德在哪里。”我说。我们向右转进河岸街,朝萨莫塞特府和德鲁巷前进。

菲尔德停住脚步:“是吗,先生?”

“确实。”在往来车辆的嘈杂声响中,我沉默了半晌,然后才说,“狄更斯就是祖德。”

“你说什么?”菲尔德问。

“狄更斯就是祖德。”我重复一次,“根本没有祖德这个人。”

“柯林斯先生,您这话叫人很难相信。”

我屈尊俯就地笑了笑:“探长,先前我已经说过,祖德显然是狄更斯虚构出来的人物,如今我可以确定事实正是如此。狄更斯基于某种私人目的创造了祖德。”

“请问会是什么样的目的呢?”

“为了权力,”我说,“一种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权威感。我告诉过你,狄更斯操弄磁流作用力和催眠术已经很多年。如今他捏造出这个催眠大师,说穿了就是他的第二个自我。”

我们此时又朝东走,菲尔德用他的沉重手杖敲敲人行道:“柯林斯先生,祖德不可能是他捏造的,毕竟到今年8月为止,我已经追捕这个恶徒整整二十年了。”

“探长,那么你亲眼见过他吗?”我问,“我是指祖德。”

“见过他?”菲尔德重复我的话,“当然没有,先生。我说过我从来没见过那个杀人犯本尊,但我逮捕过他手下,我也亲眼见识过他凶残的手法。过去二十年来他已经犯下超过三百起命案,包括1846年路肯阁下的惨死。您自己也告诉过我狄更斯从祖德那里听来的故事:路肯阁下的身份,以及传闻指出他在埃及有个儿子,完全吻合。”

“太吻合了。”我沾沾自喜地说。

“您这话什么意思,先生?”

“菲尔德探长,你是个警探,”我说,“可是你从来没有设计过或写过侦探小说。我就有。”

菲尔德继续大步往前走,沿路敲着地砖。他的脸转过来望着我,专注聆听。

“二十多年来确实有这么个姓祖德的杀人狂魔传闻,”我向他说明,“行踪飘忽的码头杀人犯;幽灵般的东方催眠大师,派他的手下到处抢劫杀人;一个真实地底城的虚假居民。但他只是个传言,他的故事只是捕风捉影,他本人也虚无缥缈。多年来狄更斯经常在附近的河岸和码头闲逛,肯定听过这个祖德的故事,也许甚至比你早听说。他基于私人理由,把路肯阁下命案这种真实事件融入他为那个虚幻人物编造的自传里,毕竟路肯命案中心脏被人挖出这一点是很巧妙的元素。”

“那么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菲尔德问。我们刚经过萨莫塞特府。这栋比较新的建筑曾经是王室成员的府邸,过去三十年来已经改为政府机关。我知道狄更斯的父亲和舅舅曾经在这里任职。

我们横越河岸街,抄小路走小巷往德鲁巷的方向前进。狄更斯笔下的虚构人物大卫·科波菲尔曾经在德鲁巷的某家餐馆点了一份牛肉,而真实世界的威尔基·柯林斯希望短时间之内他的《阿玛达尔》能够在那里的剧院大放异彩。

“为了什么呢,先生?”小巷里没有其他路人,菲尔德又问一次,“狄更斯先生为什么骗您世上有祖德这个人存在?”

我笑着挥动我的手杖:“探长,我来跟你分享一段狄更斯巡演过程中的小故事。多尔毕上星期才告诉我的。”

“请说,先生。”

“巡演的外地场次最后一站是朴次茅斯,时间落在5月。”我说,“狄更斯有了一点儿空闲时间,所以他带着威尔斯和多尔毕出去散步,最后去到了兰德港大街。‘天哪!’狄更斯叫道,‘这就是我出生的地方!一定是在这些房子其中一栋里。’于是他带着威尔斯和多尔毕一间一间找过,一路不停地说:肯定是这间,‘因为它看起来很像我父亲的风格’。又说,不对,另一间才是,‘因为它看起来像是被出生在这里的人抛弃的住宅’。可是也不对,第三间一定是,因为它‘最像孕育体弱多病幼儿的摇篮’……就这么看遍一整排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