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6/9页)

“太神奇了。”我又说一次。

“至于他在英国的过去以及他为什么住在地底城,”狄更斯接着说,“祖德当年来到英国的经过与他跟水手之间的争执和凶杀之类的事,都跟老烟鬼萨尔描述的一样,只是完全相反。二十多年前祖德奉派从埃及来到英国寻找他的两个表亲,是一对年轻男女双胞胎,他们专精另一项古埃及技艺,也就是读心术。祖德身上带着几千英镑现金,行李箱里还装着更多黄金。

“他到英国的隔天晚上就被抢了,在码头上被英国水手抢劫。对方拿刀凶狠地砍杀他,他就是这样失去了他的眼皮、耳朵、鼻子、一部分舌头和手指。凶手把他当成尸体扔进泰晤士河。后来地底城的居民发现了在河里载浮载沉的他,把他带到地底下等死。可是祖德并没有死。就算他死了,他也把自己给救了回来。原来当天晚上他在被不知名的英国暴徒打劫砍剁殴打刺杀的当下就将自己深度催眠,让他的灵魂,或者说他的精神体,在生死之间保持平衡。地底城的拾荒者找到的确实是一具没有生命迹象的死尸,但他们关切的谈话声将他从磁性睡眠中唤醒,一如他自我催眠时给自己下的指令。祖德复活了。为了报答救他的那些可怜人,他就在恩人的地底住处建造了这座图书馆兼睡眠神庙。直到今日,他仍旧在那里用他的古埃及仪式尽他所能医治或协助有需要的人,并且为那些他救不了的人减轻死亡的痛苦。”

“你把他说得像圣人。”我说。

“从某种角度看来,我觉得他是。”

“他为什么不回埃及去?”我问。

“哦,他回去过。威尔基,他回去过,偶尔回去一趟,去探视他的学生和教友,或协助办理某些古代祭仪。”

“但经过这么多年,他为什么一直回到英国来?”

“他还没找到他的表亲,”狄更斯说,“而且如今他觉得英国跟埃及一样,都是他的祖国。毕竟他有二分之一的英国血统。”

“杀了冠他姓名的那头山羊后,他还是吗?”我问。

狄更斯没有回答。

我说:“菲尔德探长说你的祖德——医者、催眠术大师、基督般的悲悯者与神秘主义者——过去二十年来谋杀了超过三百个人。”

我预期他会大笑。

狄更斯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他还在观察我。他说:“威尔基,你真的相信跟我对谈的那个人杀了三百个人吗?”

我跟他四目相望,也给他模棱两可的空洞眼神:“查尔斯,也许他催眠了他的爪牙,派他们去下手。”

这下子他真的笑了:“亲爱的朋友,就算你没看过我偶尔写的相关文章,至少也听过艾略森教授的演讲。我相信你一定知道,人在催眠术作用下陷入昏睡或恍惚状态,是没办法做任何违反他们清醒时所有道德观或原则的事的。”

“那么或许祖德催眠了杀手或凶徒去犯下菲尔德探长所说的那些命案。”我说。

“亲爱的威尔基,如果那些人本身就是杀手或凶徒,”狄更斯轻声说,“那他根本不需要催眠他们,不是吗?他只需要用黄金收买他们。”

“也许就是这样。”我说。我们的对话已经荒谬得离谱。我看看四周在午后秋阳中闪闪发亮的绿草地。我已经在树木间隙看见狄更斯的小屋和盖德山庄的双重斜屋顶。

趁着狄更斯还没往前走,我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你每星期到伦敦去一个晚上就是为了增进你的催眠技术和知识吗?”我问。

“原来我家里果然有密探。我猜是某个经常消化不良的人,对吗?”

“不,不是我弟弟说的,”我的语气有点儿尖锐,“查理·柯林斯是个能保守秘密的人,而且他对你绝对忠心,狄更斯。有一天他会变成你外孙的父亲,你应该更看重他一点。”

当时狄更斯脸上闪过一抹神色,不像是阴郁的怒容,可能是短暂的嫌恶。只不过,究竟是因为我弟弟娶了他女儿(他始终不同意这桩婚事),还是想到他年纪已经老得可以当外公,我永远不会知道。

“威尔基,你说得没错。抱歉,我不该开那种玩笑,不过那只是家人之间的亲密玩笑。有人悄悄告诉我,凯蒂·狄更斯和查理·柯林斯的婚姻不会帮我生下孙子。”

这又是什么鬼话?在我们大打出手或继续默默往前走之前,我说:“是凯蒂告诉我你每星期进城去。她和乔吉娜与你儿子查理都很担心你。他们知道你还没完全走出火车事故的阴影。如今他们觉得我又带你在伦敦的情欲世界找到了什么恶心的新花样,而你像被催眠似的——原谅我的比喻——不可自拔,每星期都要沉迷其中整整一个晚上。”

狄更斯笑得前仰后合。

“来吧,威尔基。如果你不能留下来享用乔吉娜准备的美味晚餐,至少多待一会儿,跟我抽根雪茄,一起去巡视马厩,再看看在草坪上玩耍的孩子们和福斯特。之后我让普洛恩驾小马车送你去车站搭傍晚的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