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验尸于那天(星期六)下午两点在蓝野猪旅店举行。不用我说,这令当地人兴奋不已。圣玛丽米德至少有十五年没发生过凶杀案了。特别是普罗瑟罗上校这样的人在牧师寓所的书房里遇害,更是在村民中引发了巨大的轰动。

各种各样的议论飘进我耳朵里,其实我并不愿听。

“牧师来了。脸色很苍白,不是吗?他可能也动手了,毕竟是在牧师寓所干的。”“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玛丽·亚当斯?他当时正在看望亨利·阿博特。”“哦!但他们说他和上校争吵了。玛丽·希尔来了。你瞧她那样,摆出一副臭架子,不就是给牧师家做帮工吗。嘘,验尸官来了。”

验尸官是邻镇马奇贝纳姆的罗伯茨医生。他清了清喉咙,调整了一下眼镜,看上去神气十足。

将所有的证据重述一遍只会令人厌烦。劳伦斯·雷丁证明是他发现的尸体,并确认手枪是他的。据他所说,案发前两天,也就是星期二,他见过这支手枪。枪放在小屋的架子上,而且他的房门通常是不上锁的。

普罗瑟罗太太作证说,她最后一次见到她丈夫大约是六点差一刻,他们在村里的街上分开的时候。她答应稍后去牧师寓所找他。大约六点过一刻的时候,她取道后面那条小路,穿过花园门,来到牧师寓所。她没听到书房里有说话声,以为房间里空无一人,但她丈夫有可能坐在写字台前,如果是那样的话,她看不到他。据她所知,他的健康和精神状况都和往常一样。她没听说有哪个仇人对他如此怀恨在心。

接下来是我作证,我述说了我和普罗瑟罗约好了要会面,但我被电话叫到阿博特家。此外,我又描述了如何发现尸体,以及叫来海多克医生的经过。

“克莱蒙特先生,有多少人知道普罗瑟罗上校那天晚上要去见你?”

“我猜有许多人。我妻子知道,还有我侄子,那天早上我在村子里碰见普罗瑟罗上校时,他自己也提到了这件事。我想,有几个人可能听到了他的话,因为他有点儿聋,说话的时候嗓门很大。”

“这么说众所周知了?任何人都有可能知道?”

我表示同意。

海多克接着作证。他是一个重要证人。他详细且专业地描述了尸体的外形和具体的受伤部位。他判断死者是在写便条时被枪杀的。他把死亡时间定在六点二十分到六点半之间——肯定不会晚于六点三十五分,那是最晚的时间。对于这一点,他非常肯定,并加以强调。不可能是自杀,那个伤口不可能是自己造成的。

斯莱克警督的证词谨慎而且简短,他讲述了自己接到通知的经过,以及案发现场的环境。他出示了那封没有写完的信,让大家注意一下信上注明的时间——六点二十分,还展示了那只时钟。他推定死亡时间为六点二十二分。警方没有泄露任何消息。后来,安妮·普罗瑟罗告诉我,她被告知要把去牧师寓所的时间稍稍提前,早于六点二十分。

下一位证人是我们的女佣玛丽,她作证时说的话多少有点儿尖刻。她没有听到什么,也不想听到什么。来看望牧师的先生们通常是不会被枪杀的。他们不会。她有自己的工作要照管。普罗瑟罗上校是正好六点一刻到的。不,她没有看钟。把他领进书房后,她听到了教堂的钟声。她没有听到任何枪声。如果有枪声的话,她肯定能听到。当然了,她知道,既然这位先生遭人枪杀,一定有枪声——但仅此而已。她没听到。

验尸官没有继续就此追问。我发现,他和梅尔切特上校配合默契。

莱斯特朗兹太太也被传唤来作证,但法庭出具了一份由海多克医生签名的诊断书,证明她因病无法到场。

就剩下最后一个证人了,那是一个走起路来颤巍巍的老太婆。借用斯莱克的说法,她是为劳伦斯·雷丁“料理家务”的。

法庭向阿彻老太太出示了手枪,她认出这就是在雷丁先生的客厅里见到的那把手枪。“他就把它搁在书柜上,随处乱放。”她最后一次看到这支枪就在案发当天。是的——回答进一步提问时,她说——她确信星期四午餐时枪还在那里。她是一点差一刻离开的。

我记得警督对我说的话,因此不由得有些惊讶。当他询问她时,她说得含混不清,但现在她的语气却十分肯定。

验尸官用一种平静的方式总结了案情,但语气极为坚定,几乎立刻做出了结论:

谋杀由一个或多个尚未查明的人所为。

离开房间时,我看到外面有一小群年轻人,他们个个容光焕发,目光警惕,打扮有几分相似之处。其中有几个人看着脸熟,过去这几天他们老在牧师寓所附近出没。为了脱身,我又一头扎回蓝野猪旅店,幸好碰到了考古学家斯通博士。于是,我顾不上礼节,一把抓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