髻设尼坡 けしに坂(第2/4页)

左树丛略略出现缺口。

从缝隙可窥见民宅的庭院。偷看颇失礼,我直接经过。树丛再次绵延。

总觉得……那庭院令人怀念。

小时候,我住的古老日式房屋有中庭。

木板围墙的一部分是篱笆,虽然没设石灯笼,但铺有庭石,种着矮木,是随处可见的庭院。

我们在庭院捣年糕,或放线香烟火(2)。

也在缘廊赏过月。没特别活动的日子,经常在庭院玩耍。

玩得很疯。

那是几岁的事?

当时我个子矮小,是四五岁吗?

还没上学。

玩泥土、拔草、观察虫子。翻开石头,底下躲着鼠妇或蚯蚓。现在觉得恶心,连看都不想看到,小时候并不以为意。

到底哪里好玩?

好不好玩或许没关系。那是单纯活着,就愉快无比的时期吧。

我蹲在庭院,翻开石头。

不料,瞥见缘廊底下有个面庞鲜红的女人。

她趴伏在地。

望着这里。

黑暗的缘廊底下,全是蜘蛛网、灰尘、泥巴、老鼠粪之类的脏东西,连阳光都照不到,又湿又暗。

她的面庞像抹上不溶于水的红色颜料。

在一片漆黑中,怎么辨识得出是红色?连眼眸都是红的。

鲜红的女人直勾勾瞪着我,双眼睁到不能再大。那是谁?

我动弹不得。

不知僵持多久。

数到十,还是数到一百?我甚至忘记呼吸,回瞪着鲜红色的女人。

那个时候……

对,鸟叫了。

嘎。

嘎,嘎。

瞬间,那个女人,鲜红的女人双手猛然一动,所以——

我慌忙逃向后面的木门。

我冲到后巷的十字路口,绕过转角,躲在邮筒后方窥探情况。天色依然明亮,却没半个行人,一片闲寂。

我提心吊胆地折返。回到转角,探看家中。

篱笆,忽地沙沙一晃。

我吓得缩回身体,再次胆战心惊地探头,发现女人侧躺在篱笆底下,半张鲜红色的脸贴在地上。

女人瞪着我。

我倒抽口气,全速跑向公园,一直待到傍晚。不知为何,公园空无一人。我怕得不敢回家,抖个不停,垂着脑袋坐在秋千上。

夕阳鲜红,就像那个女人,非常恐怖。

路灯亮起时,担忧的母亲来接我。

母亲四处找我,神情十分不安。见到母亲,我松口气,仍无法安心。

因为要回去那个家。

我不想回去底下藏着颜面鲜红的恐怖女人的家。万一她从缘廊底下爬出来怎么办?母亲和父亲打不赢那么骇人的怪物吧。

何况,母亲和父亲都不晓得家里有那种怪物。

可是,我没办法好好解释。

我说不想回家,母亲露出古怪的表情。母亲把我带到家门前,我还是说不想回家,于是挨了骂。

那个女人肯定在缘廊。

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脸庞、眼睛和双手鲜红的她都蹲趴在地板下。

我好怕,好怕,好怕。不能再去庭院玩耍,也不能走到缘廊。

如果我待在缘廊,那双鲜红的手抓住边缘,探出来,我一定会活活吓死。不,光想到她一直潜伏在地板下,我就怕得几乎快死掉。即使吃着饭,也食不知味。钻进被窝,仍睡不着觉。

垫被的底下,榻榻米的底下,地板的底下。

又黑又脏又窄又冷又湿又恶心,那恐怖的缝隙。

鲜红色的女人始终在那里。

思及此,我就好怕好怕好怕好怕好怕,怕到无法呼吸,活不下去。所以,所以我,我……

我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由于太害怕……

所以忘了。忘记一切。

没错。

直到今天,都忘得一干二净。那究竟是怎样的情况?以常识来看,缘廊底下不可能会出现女人,肯定是幻觉。

不过,我终于想起。

不,那段记忆,真的是我想起来的吗?不可能吧?那不会是此时此刻捏造出的记忆吗?现在的我不认为那是事实。若是事实,怎么会……长久淹没在记忆中?

我爬上石阶。脚下的石头老旧,长着苔藓。

总觉得没力气仰望坡上,没办法,我只好盯着寺院的围墙,然后转头看树丛。

与其说是树丛,不如说是接近树林。树林缝隙间设有围栏,大概是深处建有学校。

围栏内侧大概是操场吧。

是小学、初中,还是高中?

是高中。

不知为何,我这么认定。

我就读的是私立男子高中,虽然不是升学名校,运动风气却极为鼎盛。经常听到参加大赛拿到冠亚军、破大会纪录之类的英勇事迹。可惜我不是体育健将,只能在一旁加油,度过自惭形秽的三年。

上高二时,母亲过世。

为了处理葬礼等后事,我请假一阵子。

姐姐在国外留学,祖母在住院,我必须请更长的丧假,到第十天左右才去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