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马(第3/5页)

“其实说痊愈并不准确,因为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当时医生说最好是住院,于是阿直就把脸和手脚上全缠着绷带、病怏怏的初江绑在背上,说要去一趟仓敷的医院,然后就出门了。那时好像是七月初。可三天后却只有阿直一人返了回来,而且她一回来就把房子和田产全给贱卖了,我吓了一跳。呃,她家的房子嘛,您瞧,就是右边那家。土地只有一小反[1]。他们以前家境还算殷实,可阿新这人不但懒惰还是个酒鬼,家底全让他给败光了。由于事情太过突然,我就问她到底怎么了,她就说初江的病需要花钱,她要把所有东西全都变卖了。她还说她已经厌恶了乡下,等初江病好后,她打算去城里做工。就这样,无论我怎么挽留她都不听,三天之内,她把所有家当全都变卖后就走了。我目瞪口呆,可是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啊,于是我次日就去了初江住院的医院探望。可令人吃惊的是,医生说他们根本就没有收治这么个人。我想难不成是我把医院的名字听错了,于是把仓敷所有医院都找了一遍,结果到处都没人知道有这个病号。我像着了魔似的回来,结果一个月之后,她忽然从神户给我寄来一封信,说因为初江痊愈了,她就到了神户,工作也找着了,要我们不要挂念。我当即给她回了一封信,却石沉大海般没有回应。之后不久我又写了一封信,可这次却贴着浮签被退了回来。从那以后直到前几天看到报纸,我压根儿就不知道她在哪里、情况怎么样。”

浅原先生听着听着,逐渐兴奋起来。一个乡下人收拾全部家当去城市,万不得已是不会这么做的。更何况她还带着一个大病初愈、身体虚弱的孩子,就这样突然离开村子,这背后必定有深刻的缘由。

“会不会是有什么事啊,让她在村里待不下去了?”

“没有,没这回事。穷是穷了点,可也绝没有到在村里待不下去的地步。”

“当时有没有出现一些异常情况啊?啊,不光是阿直,整个这一带有没有出现过异常情况?”

“这个嘛……对了,若说异常情况,角仓家的小夜子掉进池塘淹死一事就发生在那一年,而阿直离开村子也正好是在这事沸沸扬扬的当口上。”

“角仓家的小夜子是……”

“就是那边的角仓家的独生女小夜子。岁数跟初江相同,也是五岁,好像是掉到大池塘里了,木屐留在了池塘边上。村里顿时就炸开了锅,全村出动都到池塘去捞人,结果尸体最终也没能找到,正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阿直就离开了村子。”

浅原先生一听,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那,尸体最终找到了吗?”

“呃,找到了。不过是在一个月之后了……当然已经大部分都腐烂了,据说连面貌都无法分辨了。”

浅原先生心里不禁又咯噔一下。“对了,阿直的女儿,是叫初江,对吧?那孩子生病的时候肯定去就医了,那医生叫什么?”

“木内医生。”

“那人还在村里吗?”

“呃,在是在,不过现在已经不当医生了。他老婆是角仓的小姑子,角仓失去小夜子就没了子女,所以就把木内的儿子过继了过来。因此,木内连医生都不当了,干脆当起了角仓家的总管。因为角仓的丈夫作卫在小夜子死后就如同遁入了空门,每天只知道吃斋念佛,生意上的事全都不管了。”

“因此你就去见了那个木内?”

“对,见了。尽管家现在还是分开的,可他几乎全泡在角仓那边,俨然已成了当家人。因为角仓的丈夫作卫是个老实人,而且自从失去女儿后就悲观厌世,形同隐士……”

“他到底有多大年纪?啊,我说的不是作卫,是木内。”

“这个嘛,五十岁上下吧,仪表堂堂的。听传言说,他上医校的时候,角仓的小姑子也在同一城市的女子学校,结果二人就勾搭起来。因此他就去丈母娘家开了一家诊所。他这人表面上非常客气,实际上却很难对付。”

“那,阿直的事情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时间都那么久了他也记不清了。不过,说起初江,她当时是麻疹引发了肺炎,他建议住院治疗,就给仓敷的医院写了介绍信,后来听说初江并未去那儿住院后他也非常吃惊。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阿直,也没听到过关于她的传言。这次看到报纸才想起来,至于她为什么会突然离开村子,他也不知道原因。”

“嗯。”当日傍晚,妹尾局长一面听着从S村返回的浅原先生的报告,一面猛烈地从鼻孔里喷着烟圈。不久,他一下把身体探过桌子,说道:“那,对阿直突然离村一事,你有什么看法?”

“我也不很清楚。不过,阿直离村的同一时间,角仓的女儿掉进池塘淹死了。而且找到的尸体连面目都分辨不出来。而另一方面,阿直带走的女儿初江又是脸和手脚全缠着绷带……而且,当时的医生又是角仓的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