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马

“您问我有没有有趣的话题?这个嘛,我们的话题可跟你们写的侦探小说不同,不可能会出现一个超人一般的名侦探,然后用完美的推理三下五除二就把案子给破了。虽然最近大家一直在热炒科学侦查,科学侦查固然重要,可最根本的是侦查人员的耐心,还有脚踏实地的调查。一旦忘记了这一点,科学侦查就无从谈起。所以,我们的故事都是土得掉渣的,不可能像小说那样华丽。如果您不嫌弃,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比较有意思的案子,要不就给您讲讲?”说完,浅原先生浅浅地喝了一口我沏的浓茶。

浅原先生原本是一名刑警,曾在距此四公里之外的一个叫总社的小镇警察局上班,十多年前离职,如今在这个村子里经营一家农场。这里是冈山县高梁川沿岸的一个村子,因为我想以这一带为背景写一部侦探小说,就经常向浅原先生请教有关当地警察组织的一些情况。浅原先生很和蔼,根本不像从事过刑警工作的人,无论我提什么问题他都爽快地为我解答。他十分健谈,有时还会主动给我讲一些以前侦办过的案子。

我这里所介绍的便是其中之一。这故事跟普通的盗窃、情杀或仇杀不同,相当错综复杂,有点像加伯黎奥的侦探小说。于是我就在笔记本上记了下来。

“这事发生在我离职的十年前,所以现在来看就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是一个十分古老的故事,你就姑且听之吧。”

浅原先生先是这样说明了一下,然后便给我讲述了如下的故事。

总社镇的西边住着一个名叫片冈直的老寡妇,如果算上那天,她都三天没开过家门了,这让四邻议论纷纷。此事就发生在昭和三年的十月十九日。

这个老太太本是距此地二十四公里远的高梁川上游的S村人,中年后搬到了神户,在那儿住了二十来年后,去年才搬到总社的。

当时她六十来岁,个头矮小,沉默寡言,跟邻里也几乎没什么来往。虽然孤身一人,不过也不觉得孤独,平静地过着小日子。生活虽然简朴,却还没到抠门的地步。她只有一个爱好,即晚饭时总少不了要喝上一瓶,因此大家都认为她很有钱。

由于这老太太三天都没开家门了,邻里自然会有点吃惊。最先担心的是邻家的主妇,怕她万一得个中风什么的可就糟了,于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四邻。“好吧,那我去看一下”,铁匠铺的师傅闻声抄起一把铁锤就冲了出去。

铁匠师傅先是绕到老太太家的前门,但门闩紧闭。于是他又绕到后门,后门居然开着。于是,老铁匠就试着大声呼喊老太太的名字,然而里面静悄悄的,一丝回应都没有。由于早就怀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老铁匠二话不说就闯了进去。邻家主妇和街坊也跟了进去。

老太太家只有两个房间,一间六叠,一间四叠半。大家从厨房闯进去,来到六叠的房间一看,只见老太太正盖着被子在睡觉。借着从厨房天窗射进来的光,只见被子都盖到了头上,老太太枯瘦的手脚从被子边上露出来。

老铁匠把手搭在被子的一头,“老婆婆,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说着揭开被子,可就在那一瞬间,他却“哇”的一声尖叫,一屁股摔倒在地。从他身后窥探的众人也都脸色大变,逃到了外面。原来老太太的额头被人一刀劈开,早已毙命。

“接到报告的时候,我正好在警察局,因此是第一个跟着身为司法主任的警部赶到现场。然后就进行了尸检和现场勘查,并对附近的人进行了走访等。当然这些要一一都讲就说来话长了,所以我只简要地介绍一下结果吧。”

不用说,老太太的死因是额头上的伤。她是被人用斧头砍死的,凶器斧头随即也被找到了,似乎就是老太太家的,血迹都没擦就被扔在了厨房的盖板下。至于案发时间,推定为四天前,即在她家大门紧闭的前一天,十月十六日,而且恐怕还是晚上。

调查进展到这里还算顺利,可后来就遇到了麻烦。我们当然对她家里进行了严密的搜查,却没能发现一样凶手的遗留物。看来凶手很有经验,连斧头柄上都没有留下指纹。最后就只剩下脚印了,十六日晚上,由于上半夜下过一场大雨,所以房子周围应该会留下脚印,可是被附近那些没经验的人一通乱踩后,已经无法调查了。尽管如此,还是有一点引起了浅原的注意,即后门前面留下的自行车的轮胎印,好像是普通的邓禄普轮胎印,而且上面还有像画中的白鸻一样的缺损,这引起了浅原的注意。于是浅原就往轮胎印上灌上石膏,将缺损处做成了模型,正是这一点为日后破案立下了汗马功劳。

再说房子里面,凶手到处乱翻的痕迹一目了然。从衣橱的抽屉到佛龛全都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可是,由于被害人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所以根本就不清楚有没有东西被盗。这一点是调查陷入困难的重要原因。只有一点让人稍感意外,即从衣橱的抽屉中找到了一个只有二百来元存款的邮局存折。此外就再没有其他貌似存折的东西了。当然,那时候跟现在不一样,二百元在农村已经是相当一大笔钱了。可据邻居们的估计,老太太的存款至少会有这个数的十倍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