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6页)

打电话来的是科里奇寄宿学校的校长,他报告说,埃莫森·卓又开始贩卖私酒了。他不仅把酒卖给任何一个愿意走去找他的科里奇学生,还在夜里把瓶装酒带进宿舍。校长要求把卓关起来,永远不要放出来。

利普霍恩对威士忌的厌恶程度和他痛恨巫术一样强烈,他答应校长当天就把卓带走。他说话的声音如此严厉,以至于校长只简单地说了句谢谢就挂上了电话。

现在,在午饭之前,总算有点时间可以考虑一下那三起杀人案,思索它们是否有什么相似之处了。不过,利普霍恩首先要做的是把电话线拔了。他走到窗边,向外眺望,越过狭窄的纳瓦霍二十七号公路,他看到那片分散的红色石头建筑,里面就是部落政府:看到村庄后面层层叠叠的砂岩峭壁;看到积雨云开始在八月的天空聚集,在这个干旱的夏天,云朵很有可能升不到能为大地释放雨水的高度。利普霍恩整理了一下思绪,把部落议会成员、牧场纠纷和贩卖私酒什么的都从脑子里驱逐出去。他重新坐下来,把椅子转到面对地图的方向。

利普霍恩的地图在部落警察中很有名,也是他古怪为人的一个象征。贴在软木板上的地图挂在他办公桌后面的墙上,就是一张普通的南加利福尼亚汽车俱乐部出版的“印第安地区”地图,和常见的地图一样,地域广大,细部精确。利普霍恩的地图与众不同的是他的使用法。

地图上有一百多个彩色图钉,不同的颜色代表着不同的罪行,除了这些标识,利普霍恩同时以隐秘的速写方式记录下这一百个地点发生的事情。这些记录帮助他记住了大量的信息,这是他在保留地度过的一生和在此当警察度过的半生中积累起来的。三火鸡遗址西边这个小写的p,意味着提达斯哥沃士的流沙区;r在通往奥莱托的小路旁,靠近犹他州边界(还在几十个其他类似的小路),在暴风雨中通过这些地点的时间会加倍;C's是某家族的首写字母,标明他们沿山坡设立的夏季牧场的地点,大量的这种提示斑斑点点地布满地图;W's表明那些地方发生过巫术事件;B's表明那是私酒贩子的家。

记录一直在更新,图钉则随着不端行为的消长而时多时少。蓝色图钉代表偷牛案,当偷牛贼载着一卡车小母牛在隐秘小路上被抓住时蓝色图钉就消失了。鲜红色、蓝色和粉红色的艳丽小疹子(利普霍恩将这些颜色和与酒相关的犯罪联系在一起)则随着私酒贩子的命运在保留地里时隐时现,在保留地边缘的村镇周围和高速公路入口处形成了一片玫瑰色的暗影。还有一些抢劫罪、强暴罪、家庭暴力罪和一些危害性较小、但有暴力失控倾向的事件与红色图钉配合着使用。有几个图钉——大部分在保留地边缘地带,它们标志着典型的白人犯罪类型,比如盗窃、破坏行为和敲诈勒索等。不过此时此刻,利普霍恩只对那三枚带白芯的褐色图钉有兴趣,那代表着谋杀案。

杀人案件在保留地很不寻常。通常是突发性的暴力致死:一个醉鬼在行驶的汽车前摔倒了,酒吧外面的醉酒斗殴,在酒精刺激下爆发的家庭矛盾,都是那种未能预卜的暴力行为,马上就能结案。白芯褐色图钉出现后,很快就会被拿下来,极少会超过两天时间。

现在地图上有三枚褐色图钉,已经钉在利普霍恩的软木板和利普霍恩的心上好几个星期了。事实上,时间最长的那枚钉在那里已经快两个月了。

伊尔玛·万萨特就是她的名字——一号图钉。五十四天前,利普霍恩将这枚图钉钉在格瑞斯伍德和鲁卡查卡斯之间的一条路旁边。杀死她的子弹型号为30-06,这是世界上第二常见的子弹。在保留地及周边地区,每三辆轻型卡车中就有一辆在后窗边的枪架上挂着这么一支。好像每个人都有一支,有些人不仅有30-06,还有30-30。伊尔玛·万萨特是艾丽斯和霍莫·万萨特的女儿,父母分别是苦水族和塔屋族的,三十一岁,未婚,社区服务部纳瓦霍办公室的代理人,被人发现死在一辆翻倒的达桑两门汽车的前座上。一粒打碎了驾驶室玻璃的子弹穿过她的嘴和喉咙,又击中了另一边的车门。现场还找到一个多少可以称为证人的学生。这位图德拉纳寄宿学校的学生在回家看望父母的路上,看到了一个人。“是个老人,”她说,“坐在一辆轻型卡车里,停车的位置差不多就是警方推测的开枪的地方。”理论上可以推定,伊尔玛·万萨特被击中后,达桑车就失去了控制,最终翻了车。

利普霍恩见过那具尸体,这个推定应该靠得住。

二号图钉,出现在两星期之后,代表的是杜盖·恩德斯尼,他是穆德族人,可能七十五岁,也可能七十七岁,就看你相信哪个了。他被刺死在他的霍根【纳瓦霍人用泥和木头盖的小屋】小屋后面的羊圈里,切肉刀还留在尸体边。他的霍根屋在诺凯拓,离钦利溪与圣胡安河汇流的地方不远。负责此案的迪里【迪里是下文戴尔伯特的昵称】,斯特伯特工说,在一号图钉和二号图钉之间有一个明显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