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骗子被骗(第4/5页)

他靠在灯光不直接照射的椅背上,双手叠放在平坦的腹部。

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断断续续有声音传来——门关上,有人到走廊上来,压低的说话声。然后又静了下来,那些就寝前特有的响动也逐渐听不到了。警官觉得自己离最近的一个有知觉的动物有一千英里远。

他放松地斜靠在椅子里,但神经却绷得比什么时候都紧。设身处地地想,人在意识到危险时产生的绝望是强烈的;一个男人正处在垂死的状态,他当时确实是有口难言,只知道处在危险中。不管怎么轻举妄动,也是可以理解的。被当成一个凶手,这太难以承受了……他坐在这里心中瞎想,如果能偷偷溜进附近的每个黑屋里看看就好了,那些在昏暗中瞪着天花板发呆的,蜷缩在一角想主意的,一定会被吓一大跳。可他一刻也不能离开这个垂死的人。一阵突然袭来的疑虑让他紧紧握住了衣兜里的枪。然后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从这里进入卧室是不大可能的。放心后,他又坐回到椅子上。

时间过得很慢,什么变化也没有。床上的人还是一动也不动。

好长时间之后,老人认为自己听到走廊上有一种声音。此刻的他,可以说每根神经纤维都竖了起来。好像是有人在开关一扇门。这么一想,他立刻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关上了台灯,摸黑跑到门旁,把枪握在手上。他尽可能轻地转动门把手,很快拉开门,闪到一旁等待。

什么事也没有。

他轻轻关上门,再次把灯打开,坐回到椅子上。夜越深,神经绷得越紧。那声响也许只是他的想象,是自己恐惧心理的反应。

尽管这么想,他还是没有把枪放回去,要有备无患。他把它放在膝盖上,一有情况抄起来就能用。

再没有响动了,什么也没有。他的眼皮开始发沉,他不时地要动一动才能让自己不睡着。现在已不像白天那么热,但还是闷得够呛,他的衣服都粘在皮肤上……他想看看到什么时候了,掏出了沉重的金表。

十二点半。他收起表,叹了口气。

差不多快一点时——因为在此之后不久他再次看了一下表——又有声音了,但这次不是从窗外或门外传来的,它来自他身旁的床上。是那个垂死的人!把表放回兜里,他跳起来奔向床侧。泽维尔的左胳膊动了动,他发出的声音与早先他在楼下发出过的声音一样。他的头甚至也动了一下,喉咙里的声音更大了,到后来听起来像是在咳嗽。警官觉得这样的音量应该把这所房子里所有的人都吵醒了。他朝泽维尔俯下身去,后者的脸背对着光。警官把右手探到他的脖子底下,左手尽量让他转过来,不要压着他的伤口。这样,等警官再次直起腰来时,泽维尔已基本变成左侧位,脸朝着灯光。眼睛还闭着,但声音还有。

泽维尔在慢慢地恢复知觉。

警官犯难了,是应该等着他开口说话呢,还是照福尔摩斯医生的吩咐做?考虑到拖延可能会要了伤者的命,他还是快步走向椅子,拿起枪,向门口跑去。他很快又想到不应该把泽维尔单独留在屋里。他出去通知医生,就会没人来替他,那么他只得打开门,探出头去叫福尔摩斯,别的人会被吵醒,那也没办法。

他抓住门把手,重重地打开门,探出身子,张开嘴巴。

埃勒里在漆黑的深渊里奋力向上爬,唯恐那蹿动的火舌舔到他的脚后跟。双手由于拼命抓抠坚硬的岩石而满是伤口,头被火烤得要爆裂开来。膨胀、变形,他整个人垮了下去。他开始往下掉,往下滑……等他惊醒过来时,已是一身冷汗。

屋里一团漆黑。他在床头柜上找到自己的手表,夜光表盘上显示已是两点过五分了。他下了床,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酸,接着开始找衣服穿。

当他走出房间置身走廊时,整所房子里静悄悄的。落地灯还亮着,在他看来一切正常。所有的门都关着。

他来到走廊尽头,在泽维尔的房门外略作停顿。他一路走过来都没有出声,门是关着的,应该说没有人——包括他的父亲——听到他起来了。这想法突然让他觉得害怕,天哪,这一点他可以做到,别人就不行吗!假如老先生……

但他知道这位老先生是什么都经历过的,完全有能力照顾好自己,而且还有那支左轮手枪,它已经——

他把这孩子气的担心撇开,打开门轻声说:“是艾尔,爸。别紧张。”没有回答。他把门打开些,突然像石头一般定住,他的心都不跳了。

警官趴在门旁的地板上,脸朝下。左轮手枪就在不远处,离他一动也不动的手只有几英寸远。

他晕头转向地又看了一眼床上,床头柜的抽屉是打开的。马克·泽维尔的右手垂到了地板上,抓着什么东西。身体有一半已经离开了床,头可怕地耷拉着。能看到的那一部分脸让人难受——因某种痛苦扭曲了;嘴唇向不同的方向咧开,露出牙齿和青蓝色的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