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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个混混立刻发现了巴西少年。想到人数占优势,他们仿佛急不可耐的饿狼一般凑了过去。

“哟,这不是基诺嘛。你是罗纳尔多、卡洛斯,还是吉贝尔特、桑托斯?算了,反正都是你们的名字,叫啥都无所谓。”

混混们将巴西少年团团围住,放声大笑。少年的脸僵住了。他看上去稚气未脱,貌似刚从初中毕业。

“刚才你们够拽的!打头的兔崽子还是个初中生吧。今天要是不出这口恶气,我就剃个光头出家。”

“喂,基诺,你知道‘出家’是什么意思吗?学过日语吗?”

一个混混拿走了少年头上的针织帽,胡乱揉了揉他的头发。少年面露怒色,一把抢回帽子。三个混混对他怒目相向。老人们眉头紧皱,迈着蹒跚的步子躲到一边。史惠也躲开了。

“给老子颠个球瞧瞧。你们不是最会踢足球吗?这也是你们唯一的特长了吧?”

“一个外国人还敢在这儿摆谱?再不老实点,我就让你表演桑巴给大伙看看。”

三个小混混一句接一句地调侃着他,哄笑起来。

“吵死了,滚开!”

巴西少年一声怒吼。他长着典型的混血面孔,日语发音也不是很流畅。他一开口,混混们又笑话他的口音。

人怎么能这么残忍!史惠只看到这些就觉得痛苦。他们的字典里大概没有“体贴”这个词,除了平时的伙伴,其他人都是“敌人”。

但那群巴西少年也不是完全无辜的。他们拉帮结派,滋事斗殴,还偷摩托车倒卖。大家都说,市内的自动售货机抢劫案有一大半是他们干的。

果不其然,三个本地混混开始推搡巴西少年。等车的人都视若无睹。史惠听见等着上摩天轮的情侣在窃窃私语:“真可怜……”甚至有人掏出手机拍照片。

下一个瞬间,薄暮中闪过一道白光。一个本地混混弯腰倒在地上,脱离了包围网。另外两个也像被电到了,往后退了几步。巴西少年叉开双脚用力站稳,手举小刀,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阿吉,你没事吧?”一个混混朝倒地的同伴跑去。

“天哪……”另一个混混的声音都发颤了。

被刺伤的人表情痛苦至极,捂着脚跟,指缝中渗出了鲜红的血。史惠也吓傻了。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遇上“流血事件”。

“臭小子!”受伤的混混站起身喊道,“看老子不宰了你!”他勃然大怒地往前冲去。

“阿吉,你别乱动!否则血要止不住了!”

“就是,快躺着!”

另外两个混混已经吓软了腿。

巴西少年举刀后退几步,转过身,默默地离开了车站。他的步子那么快,一出北门就全力飞奔起来。史惠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短外套的衣角在风中飞扬,少年的头不大,四肢却很长,所以这一幕像电影画面般养眼。

老人们聚了过来,对受伤的混混说:“别动啊。”“这就给你叫救护车。”

鲜血在沥青路面上淌成一个小水坑,把史惠吓得不轻。在路灯下,那鲜艳的红色更加显眼。这一幕怕是要在眼底印上好一阵子了……史惠不由得诅咒自己的厄运,谁让她偏偏赶上这种事呢。

就在这时,公交车来了。犹豫片刻后,史惠决定上车。反正目击者很多,没她什么事。受伤的混混貌似也没有生命危险。连警卫都赶来了,可能是这里也装了摄像头。

老人也走了大半。“世道真不太平啊……”“没想到一个孩子会掏出刀来……”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在车中议论纷纷。

在这群老人还年轻的时候,这周围没有超市,也没有电影院,更没有外国劳工,大家都以农业为生。史惠的外公外婆就住在附近。他们虽然感叹“日子越过越方便了”,却也畏惧这片土地的变化。源源不断的电话推销和上门推销把两位老人变成了惊弓之鸟,一听见门铃声都要吓得跳起来。

老人们或许正想找人说说话,一聊就刹不住了。史惠一边听他们说,一边给和美发短信。看到如此激烈的场面,是个高中生都会立刻发短信告诉朋友。

和美很快就回复了,显然很吃惊。史惠心满意足。只是这条短信里也带着和美的口头禅——“低级”。

公交车沿着空荡荡的国道行驶。飞车党喇叭里的音乐声从远处传来。

史惠一回家就把发生在梦城的事讲给家人听。父亲哀叹本地治安之差,母亲很是担心孩子们的安全,还在上初中的弟弟达郎倒是探出身子,想知道更多的细节。据达郎说,他们学校已经有二十几个巴西学生,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虽然平时打架斗殴的就那么四五个,但要是有同伴受了欺负,他们便团结起来报仇,所以本地的流氓也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