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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是打麻将呢?明明是‘中文学习会’嘛,因为梦野有很多中国人。”

“好好好,你说是学习会,就是学习会……”

他们也的确是打着“学中文”的旗号在暗地里搓麻将,毕竟日志上就是这么写的。

电梯下来了。门一开,大伙儿逐个钻了进去,里头还站着几名女职员,弄得电梯里一股香粉味。

“急着回家干吗?还能有啥好事?”同事在友则耳边轻声问道。

“呃,倒也不是……”

“那就这么定了,今天五点半在‘大三元’见。”

“都不给我拒绝的机会啊……”友则皱起眉头,一脸不情愿地盯着对方。

“求你啦,外卖寿司的钱我们会出的。”同事双手合十,眉毛都摆成了八字形。

不等友则回答,电梯就升到了同事要去的那层。市政厅有好几个类似的“学习会”,活动经费来自合并前存下的小金库。拿纳税人的钱泡麻将馆的事要是被市民们知道了,一场轩然大波是绝对少不了的。

友则在五层下了电梯。“社会福利办公室”在这一层。他在这个办事处已经待了一年多。他本是县厅职员,被派到这里前还在合并前的汤田镇公所干过一年。前妻的娘家就在汤田。当年她说想住得离娘家近些,于是友则主动递了外派申请。事到如今,自然是追悔莫及。

由于梦野是新成立的地方政府,目前这个社会福利办公室还是县厅管辖的分支办事处。不过到了四月,福利方面的行政工作就会移交市政府管辖。到那时,友则就能自动调回县厅,逃离这座无趣的小城了。

他打了卡,把羽绒服塞进储物室,再把笔记本电脑拿出来。为防止个人隐私外泄,市政厅禁止职员把电脑带出办公室。光盘也是由科长统一管理。

友则拿着电脑走向办公桌,跟科长打了声招呼:“早。今天好像要下雪呢。”

“是啊,可千万别有积雪。不然那群‘阿注’又要让我们帮着铲雪买灯油了,谁受得了啊。”

宇佐美科长看着报纸说道,头也没抬一下。他因为胃溃疡做过手术,明明才四十多岁,却骨瘦如柴,长得像根干枯的木头。身体状况不好的时候,他的口臭会变得很明显,大伙儿一闻就知道。“阿注”指的是低保人群中“需要格外注意”的一小撮。当然,这是内部人员才懂的黑话——友则就在“生活保障科”工作。

“年底那场大雪可把我害惨了。有个住朝日镇的低保人把我叫过去,说他家屋顶上有积雪,影响电视天线的信号。”

“是那个脾气暴躁的老头子吧?民生委员和医院都拿他没办法。”

领低保的人叫“低保人”,友则和他的同事则是“社会福利调查员”。调来之前,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多亏这份工作,他才发现原来世上有这么多没良心,也没常识的人。

“相原哥,飞鸟镇有个七十岁的申请人,从昨天开始一直不接电话,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啊?我跟他约了今天要去家访的……”

坐在友则对面的新职员一脸郁闷地说。一个新人被分配到乡下的社会福利办公室,就跟玩“抽乌龟”抽到鬼牌一样倒霉。生活保障科更是市政厅内人人敬而远之的头号大冷门。据说他是面试的时候犯了傻,一不小心说了句“什么样的工作我都愿意去体验一下”。

“家访?你是想让我陪你一起去吗?”友则问道。

“如果你方便的话……”

“好吧,那我就陪你去一趟,不过得等到下午。”友则三言两语把他打发了,打开电脑。

“我是不是要去收尸了……”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可我上次去的时候,他家的煤气就已经停了。下一步就是停电了吧……”

“那个申请人递的资料怎么样?”

“一塌糊涂,都不按时交。”

听到这句话,友则松了口气,因为无论出什么事,责任都不在他们身上。要是被拒绝的申请人活活饿死了,那社会福利办公室就得沦为舆论抨击的对象。

他喝了一口行政文员爱美泡的茶。爱美只有高中学历,今年是她当上公务员的第六个年头。眼下她只关心自己的终身大事。她身材微胖,挺招人喜欢的,但在单位只做最低限度的分内事。要是让她加班,她就给你仿佛吃了大亏的脸色看。

“科长,茶叶快用完了。”

“那就去买新的。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来请示我……”

“可您不是不满意我之前买的茶嘛。”

“谁让你买茉莉花茶了,就要最普通的绿茶。”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简直跟说漫才[1] 似的。爱美从不跟人客气,打起交道来倒是轻松。而且她也不性感,不至于让人分心,这一点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