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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率地说,她的努力,确实多少带着点儿为日本和日本人争口气的成分。来美国以前,她从没意识到过自己是个日本人。然而,到了这里后她才明白,洛杉矶对华人和韩国人的印象相当深,也有很多华裔和韩裔人在好莱坞谋生。比如巴特·奥斯汀就是个华人。但是日本人都到哪儿去了?给人留下的印象却不深。好莱坞也几乎见不到日本人。有线电视台播放中文和韩文节目,却没有用日语播放。她也到处打听过,好像只是偶尔播过些日语唱片。

知道自己是亚洲人后,很多业界里的人经常会问“你是中国人还是韩国人”,从来没人问“你是日本人吗”。英语里有个惯用的句子“你是中国人还是韩国人?”也许是读起来音调比较好听吧,却没有听过“你是日本人吗”这种问法。

而且,只要和上了年纪的人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会常常聊到“国耻之日,珍珠港偷袭”的话题。她也知道美国人还在恨着日本,因为日军偷袭珍珠港时,美国还未正式加入二战,日本是在非战争情况下偷袭对方的。他们认为这和强盗没什么两样。

到这里来后,她才对偷袭珍珠港事件的真相有了更详细的了解。当时的日本政府指示自己的驻美大使馆在发动袭击前三十分钟才向美国提交公开宣战的通牒。但为了保守机密,同时也命令该文件必须由大使馆馆员自己打字,一位名叫奥村的馆员不得已只好接下这份自己并不擅长的工作。当野村大使和来栖公使两位把宣战文书递交给当时的美国国务卿赫尔时,已经是下午两点过五分,也就是夏威夷时间早上八点三十五分了。偷袭行动早在四十分钟前就已开始。她想,难怪美国人会气愤不平。

他们也告诉她对当时的日本人的看法。战前,美国人认为日本是和刚刚进化的猴子相近的人种,由于智力迟钝,所以只能模仿猴子。日本人全都因深度近视而戴眼镜,而且还有色盲,无法分辨远处的物体和颜色。日本的飞机都是竹子和纸制作的,只要用打火机点燃就能把它们打下来。不必过于惊讶,包括当时的许多知识分子在内,几乎所有的美国人都对此深信不疑。

不仅美国人当时这么认为,当英国的主力军舰威尔士王子号和无敌号被日军飞机炸沉后,英国舰队发电报报告英国政府时,英国人谁也没料到日本人居然能开飞机。

五十年过去了,他们对日本人有了更多的了解。但本质上情况并没有什么改变,因为日本人在美国太不突出。玲王奈觉得这样可不行,自己必须更努力,为日本人争光。

她很清楚许多圈里人在想什么。他们认为,一个外国人想当女主角,何必非来好莱坞不可?在日本或者香港演电影不就行了?确实,自己的目标也许定得太高了。美国这种地方出人意料地保守。有些地方,女人如果喝杯啤酒,甚至就会被人以为是从事皮肉生意的。美国男人都觉得女人只要乖乖待着就行,何况自己又是个亚洲女子。因此,到这里之后,玲王奈才深深认识到,自己爱的还是自己的母亲和祖国,听到有人说日本的坏话时会很不高兴,这连她自己都觉得很惊讶。

终于平安地到达大门了,一路上幸亏没有遇到任何人。门闩插着,只要拔开门闩,把门打开,就可以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了。

她用双手紧握住粗大的门闩,用尽全身力气慢慢拉开,沉重的门闩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一发出声音她就停下来,这样,在不发出声音的情况下,断断续续地拉了好几回。

门闩终于拉开了。她双手握住门内粗大的把手,站稳身子后用尽全力把门拉开了。门慢慢向里动,早晨清凉的空气迫不及待地从门缝涌了进来。

外面还是空荡荡的一片远离人烟的旷野。想起从这儿到机场去的路就让人绝望,但无论如何必须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一回想起不久前被捆得无法动弹时的情景,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似的。她打开一条能让身体通过的缝,出去后又把门重新关了起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急忙奔向拖车的方向。她想上回厕所,拖车的厕所附近没有人,也许大家都睡着了,这太好了。

玲王奈蹑手蹑脚的走进拖车,上完了厕所。如果现在还被捆着,也许已经尿裤子了吧。当时自己嘴被堵得紧紧的,连话也说不出来,想起来真令人不寒而栗。男人们大概不会考虑到我也是要上厕所的吧。悄悄洗过手后,玲王奈又蹑手蹑脚地走到外面。她看了看表,还不到七点,如不赶紧离开,几位助理导演们就该起床了。

她想往公路方向走。如果想搭便车,当然是沿公路走遇上顺路车的可能性大些。但这个时间段里真会有车经过吗?这条路平时路过的车本来就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