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来自海上的东西(第3/9页)

恐惧是增加可信度的香料。只要适度撒上一点,就能让故事更具可看性。

我还想起了一件事。

发生该事件的当时,班上女生之间流行一种奇妙的行为。你猜是什么?

压花呀。那时候流行将鸭拓草做成压花。

那天,用来压住信纸的就是插在杯子里养的鸭拓草。遗留在现场的鸭拓草是少女们的护身符。当时有个奇妙的传言,说是将鸭拓草做成压花书签带在身上,就不会成为杀人魔的猎物。所以大家才会跑去找鸭拓草做成压花——明明无凭无据嘛。还流传着很多奇怪的谣言喔,像是什么一定要用电话簿压花啦、必须偷偷在别人的床垫底下塞报纸压花啦、鸭拓草书签只能夹在理科教科书里才有效等等。那个时候,还有一个跟我很要好的女生一脸认真地做了书签给我呢。她说:只要有这个,就不会有事啰!

是呀,她们的确玩得很高兴。不只是她们,就连大人也是。

当然大家都很害怕。毕竟在自己所住的城镇上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嘛。不仅引起骚动,大家也都变得疑神疑鬼的。恐惧心像星星之火一样,形成了异样的警张状态。可是换个说法,大家也像是着了魔一样地陷入兴奋状态,每天过着一种异于平常的高度紧张感生活。回忆起当时肌肤所感受到的空气,大家仿佛像是参加了一场大型活动似的。

所以我才会用“祭典”来形容,这是我真实的感想。

当然,我也知道《被遗忘的祭典》这个标题会引起你的不快。可是虽说是基于事实和采访,但终究是我的创作呀。我觉得那就像是一种祭典。

非创作文学?我不喜欢这个词。即便是根据事实,但因为是人所写的,所以非创作文学根本就不存在。这不过就是眼睛看得见的创作而已。即便是眼睛看见的东西也可能会说谎呀。耳朵所听、或是亲手触及的任何一切也一样。我觉得唯一的差别只不过在于其为存在的虚构、或是不存在的虚构罢了。

好热呀。

汗水都滴进眼睛里了。衬衫好像抹了一层盐巴似的,真是难看!

这一带属于樱花区,不过现在的季节当然是看不出来的。

樱花树真是奇妙呢。换作是其他树木的话,一年到头都能认得出来吧?比方说银杏、山茶花、枫树还是柳树。偏偏只有樱花树,平常总让人忘记它的存在。仿佛不是花开时节,这种树就没有名字似的。只是一到了赏花季节,大家又都会想起这里有樱花的事。平日却被人遗忘忘记了。我这么觉得。

这个庭园分为不同的区域,而且各自拥有其主题。据说从前这里就像是迪士尼世界一样的主题乐园!

因为庭园的面积这么广阔,因此似乎也有人打算拿来收藏奇怪的东西。

我说的是把造型奇特的树木、石头收集在同一区域啦。到了该区域,总让我联想到“奇”这个字。

没错,就是奇门遁甲的“奇”、幻想和奇言怪谈的“奇”。

虽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不过我认为“奇”可说是日本文化中很重要的一剂调味料。退一步品味那些怪异、恶心之物。摒除“啊啊讨厌、好恶心”的眼光,冷静地观察,当作一种美来加以监赏、玩味。我认为这是一种耐人寻味的心理。“奇”这个字有着奇怪、罕见等意思;于我则充满了黑色幽默的趣味。是一种自虐性的诙谐、一种仿佛极其清醒又肆无忌惮的视线。

我企图用那种“奇”的观点来写那本书,但成功与否,至今我也搞不清楚。

是呀,我已经不想再写书了。也许有人会说我是“一书作家”,但我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只写那一本的。当时就像是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一样。不过只要始终低着头保持沉默,大家很快就会忘了那本书的存在。毕竟那个时代不像现在,网路这么普及、个人资讯也很容易取得,媒体也不会紧迫盯人。度过困境的方法其实很多。

我很满意自己曾经写过那本书。所谓的真相,谁也不知道。我压根也没想过自己写的就是真相。

5

现在?没有特别在做什么呀。当个家庭主妇,正在养儿育女。我有一个女儿,今年刚上小学。我是觉得自己也该出去工作了,可是现在这种时局,没有一技之长的我根本找不到工作。我老公是完全不碰书本的人,他肯读的印刷字体,顶多就是报纸。出书之后一阵子,风头已过,我们俩才认识,所以他连我写过那种东西也不知道。无所谓啦。我在想他应该也没注意到我的书架上有那本书吧。

你看,站在这里就很有山丘上的感觉吧?因为原本这个庭园就属于城池的一部分。那边是卯辰山、山脚下是茶屋街。

我人生的目标吗?大概是孩子的成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