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天(第16/17页)

“古德耶尔的爷爷死在了牢里,但这不是我的错。”

他把烟头捻灭,转身朝屋里走去,但是又停住了。里面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是另一轮酒局,还有一桌子年轻人——克拉克,菲利达,还有科尔。他们可能还在讨论案情,又会展开新一轮辩论。雷布思能出点什么主意呢?他又拿出一支烟,点上,转身向外走去。

他向左转个弯,来到弗雷德里克街上,然后右转到王子街。路灯照在高高的城堡上,映出斑驳的楼影。王子街公园里的游乐场正在修建中,旁边的小土岗下到处是小货摊、小货棚。快到圣诞节了,这个地方将吸引无数人前来买东西,置办节日用品。他感觉自己都能听见音乐了。或许他们正在对着露天滑冰场测试呢。一群小孩子从店面前一溜烟过去,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我什么时候开始成了隐形人?雷布思自嘲地问。他从店铺的窗户玻璃里看到自己的影子,自己长得挺高大的啊。可这些孩子依旧成群结队从他跟前经过,仿佛他在他们的世界里不存在似的。

鬼魂走在街上应该也是这种感觉吧?他想。

他在十字路口穿过马路,推开门,回到加里东尼亚宾馆的酒吧里。那里依旧是一片繁忙。高保真录音机里播放着爵士音乐,弗雷迪正忙着用调酒器勾兑鸡尾酒。旁边站着一位女服务员,正等着把酒端给客人呢。桌上一片欢声笑语。他们看起来都是事业有成、自信满满的样子。有几个人正用手机打电话,轻声细语地,好像在跟旁边的人交谈。雷布思一开始有点恼火,因为他发现有人把自己的凳子搬走了。事实上,酒吧里所有的凳子都有人坐了。他耐心地等着,直到服务生兑完酒,女服务员端着碟子走了,弗雷迪抬起头看见他。雷布思皱了皱眉头。雷布思意识到情况发生变化了。酒吧里人太多,弗雷迪不方便,也不愿意开口讲话。

“跟往常一样。”雷布思还是说了一句话,然后说,“轮班的事情,你确实没夸大其词……”

这一次,威士忌酒端上来的时候还附有账单。雷布思冲着弗雷迪笑笑,表示没关系。他扫了一眼酒吧,往酒杯里加了几滴水,摇了摇,然后闻了闻。

“你或许想知道个情况,他们都走了。”弗雷迪告诉他。

“谁?”

“那些俄国人,今天下午办了退房手续,坐飞机直接回莫斯科了。”

雷布思听到这个消息有些灰心丧气,不过他尽量掩饰自己的情绪。他说:“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帮我查到那个人的名字。”

弗雷迪缓缓点点头,“我明天会打电话给你。”又有客人买酒了。那位女服务生拿着订单过来了,于是弗雷迪又开始倒酒——两杯红酒、一杯香槟。雷布思注意到旁边有人在交谈:两个爱尔兰口音的商人,眼睛死死地盯着调成静音的电视屏幕。有笔生意没谈成,他们都很沮丧,这会儿正借酒浇愁呢。

“感谢上帝,他们都还活着。”这似乎是唯一值得喝酒庆祝的了。雷布思之所以喜欢待在酒吧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你可以随意窥探别人的生活隐私。这是不是说明他有偷窥癖?假如这样,他和跟在人家后面录音的查尔斯·里奥丹有什么区别?

“我们有没有机会敲诈他们一笔……”其中一个爱尔兰人说道。弗雷迪把盛满香槟的瓶子放回冰桶,来到雷布思坐的地方。

“他是经济发展部部长,”服务生解释说,“部长的名字网上都有,不然要查到他的名字,还得再花一段时间……”

“他叫什么名字啊?”

“詹姆斯·贝克韦尔。”

雷布思纳闷他怎么知道名字的。

“几星期前我在电视上看见过他。”弗雷迪解答了他的疑问。

“在《问答时间》节目上吗?”雷布思猜测。弗雷迪点点头。是的,雷布思也在这节目上看见过贝克韦尔。当时他正因为一个问题跟梅根·麦克法兰争论不休,亚历山大·托多罗夫就坐在他们中间。好像大家都叫他吉姆……“诗人在的那个晚上他是不是也在这里?还有谢尔盖·安德罗波夫?”弗雷迪不停地点头。

那天晚上,莫里斯·杰拉尔德·卡弗蒂也在场。雷布思把手放在栏杆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他头有点晕。弗雷迪又接过另一个客人的订单。雷布思的思绪又回到《问答时间》节目的录像带上。詹姆斯·贝克韦尔是新工党成员,总是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这或许是因为他容不得形象顾问老在他身边,或许他的形象本就如此:五十岁上下,一头棕色的头发总是乱蓬蓬的,戴着一副金属框眼镜,方下巴,蓝眼睛,老是带着一副自嘲的表情。此前,他为了力挺苏格兰议会,辞去了西敏寺的稳得席位,因此赢得了许多人的尊重。这也使他成为一部分人的眼中钉。在雷布思看来,仍有大批政治天才来到伦敦。关于这些政客的贴身随行人员,弗雷迪竟然一个也没有提到,雷布思也觉得很有趣。如果贝克韦尔不是以公职身份与那些俄国人见面,当然也就不可能有助理、顾问等随行人员在场。经济发展部部长……大晚上的,和一个外国商人在酒吧喝酒……还让杰拉尔德·卡弗蒂赶上了……雷布思脑子里浮现出无数个问号,“热血沸腾”。该回家了,他想。这时,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是西沃恩发来的,问他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