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消失的流星(第4/16页)

利道的房间里还满满地堆着他的玩具。真纪子求他把这些玩具拿出来给孩子玩。利道说:“不能给他玩这么老掉牙的东西,也不卫生。给孩子买新的嘛。”

利道的话听来不无道理,所以真纪子也不再打这些玩具的主意了。但孩子却并不太喜欢大人给的玩具,对自己找到的意外收获却分外有趣。与其是人工制造的,还不如路边发现的小石块、断木棒更来得有趣。尤其更想要别的孩子手里的玩具。利也也不例外,对真纪子买来的玩具几乎没什么兴趣。

“真是个讨人厌的孩子呀!”

话虽然这么说,可真纪子的心里却对孩子宠爱得不行。有一天,这个利也乘真纪子没留意的当口,爬进了他爸爸的房里,这是以往从来不许他进去的禁区。但对孩子来说,不存在什么禁区,而且正好是这房间的门没关严实的时候。爬进了爸爸的房里,见到了这么一大堆玩具,真好象一个淘金者发现了金矿那么欣喜若狂。他把父亲精心保存着的玩具统统翻了出来,埋在这一大堆玩具里玩得兴高采烈。正在此时,利道回来了,见他的王国被这个小小的侵略者翻得凌乱不堪,一塌糊涂,倘若是别的做父亲的,反而会为这小家伙的大胆行径而高兴,但利道见了顿时脸色苍白,随即向坐在父亲的玩具堆里玩得好不快活的孩子扑去。突然,响起尖尖的哭喊声,真纪子吓了一跳,急忙赶来,见到了她无法相信的情景。

“你还我,把它还我!”利道叫着,跟哭闹的孩子抢那只玩具怪兽,而孩子却死死抓住不放。

“你真是的!孩子要玩你就给他一个嘛。”真纪子吃惊地劝说。

利道满脸凶相地瞪着她骂:“谁要你多嘴!我早就说过,谁也不许进我的房间。这算什么样子!不管是利也还是你,都不准进来!”

利道从利也的小手里夺过那只塑料怪兽,还象踢足球似的用脚把小孩子踢翻在地。利也又怕又疼,更加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

“啊,你!怎么能这样……”真纪子吃惊得话也说不出来,痴痴地呆立着。

“出去!把这讨厌的小崽子带走!”利道恶狠狠地大叫。

此刻,真纪子才清楚地意识到丈夫不正常的神态,虽然作为一个妻子是不愿意承认的。丈夫为了自己孩子翻动了他的玩具竟然勃然大怒,面对这个无法回避的现实,真纪子只能认定他在精神上确实是反常的了。

打这以后,利道的反常越发暴露无遗。而且他的谵妄症也日趋严重。就连饭茶放得不妥也会引起他的迫害妄想。比如一杯滚热的茶要是放得离他近了点儿,他就会害怕茶杯倒翻,把自己烫伤,竟会胡搅蛮缠地说:“想烫伤我吗?你要咒我死呀!”

去上班前,他又嫌女佣没把他的鞋放好,让女佣一放再放,往往搞得女佣哭起来。早晚都有专用车接送,有时在常走的路线上遇到排放水管工程,必须绕道而行时,他就认为不吉利,尽管那天有重要会议,还是回了家不再去上班。每逢去公司、外出旅行前,衣服上掉个扣子,打碎了碗杯或是断了裤带鞋带什么的,就会惊恐异常,会把这些毫不相干的事跟自己扯在一起,陷入了妄想恐怖之中。不久又出现了强迫行为,对一切不洁物产生极端的恐惧:手要洗好几遍,先用自来水洗,关龙头时又怕水龙头沾上细菌,再重洗,用水把水龙头洗干净才放心;拭手时觉得毛巾不干净,又再从头冼一遍。而且,外出时连夏天都要戴手套,为了防止细菌侵入,甚至套上两三副。

休息天终日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知在一心一意写什么。因为书房并不禁止他人出入(他也难得在书房里读书),事后去偷偷地看看,只见他竟然在写数目字,从1写起,写个没完。

这些反常现象并不是一下子发作的,而是随着时间慢慢地益发严重。但对真纪子来说,就象气味对鼻子那样,不再引以为怪,渐渐地麻木了。

这些强迫行为和症状在普通人里也有着程度上的差异和体验,常常对关门、关煤气、电灯开关总要查上几遍才放心,这也称之为强迫体验。这就是在正常人跟精神异常者之间的一条界线上徘徊时所出现的精神状态。

利道随着强迫行为的出现,病态的嫉妒心理也愈加明显了。他原来就隐藏着很深的嫉妒心,嫉妒自己的孩子是这种变态心理的一种表现。它受强迫体验的激发进一步暴露出病态来。利道常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自己的妻子,但跟他们之间关系的恶化相反,真纪子渐渐显露出一位成熟女子的风韵。当初与其说是被她丈夫,还不如说是被她公公所看中的天然丽质,经过婚后夫妻生活的磨练益发焕发出她动人的光采来。即便夫妻间不存在爱情,但男女间的性生活也使真纪子增添了魅力。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促使她从一个未成熟的蓓蕾开放出绚丽灿烂的花朵的人却偏偏是利道。利道倒象个培育明星的大导演,而这位光辉夺目的明星如今却想从大导演身边摆脱出来。因此,利道时时不安地注视着自己一手栽培出来的鲜花,生怕被旁人釆去。即使不釆,也会在自己稍不留神的当口,怕有人掰开那浓密的花蕊偷偷吸吮甘美的花蜜。他对妻子漫不经心的一举一动都犯疑。哪怕是跟上门来的推销员说的两三句话,通一次普通的电话,眼里都会闪过一丝猜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