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堕落的心(第3/6页)

这三个人发病时的症状,在日本劳灾诊疗所进行精密检查的病历副本及本公司医院的病历卡,一并附上,谨供参考。望继续不遗余力地进行研究。

近日,欲陪同经理前来你处,日期尚未确定,一俟定夺,再作联系。渴盼届时会晤。

小野

3

这天早晨,大西安雄接连收到两封快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直至中午。尤其是妻子的来信,使他不禁激动得想立即提起旅行包往车站奔去。

祥子的信中还附来好几张孩子的照片,作为一个父亲,心中不由得涌上一股难以排遣的对家乡的愁思。这也许正是为了使他强烈地想到家而拍摄的。但泎为一个外行的摄影者,能把孩子生动的生活情景,一一巧妙地捕捉进镜头,倒也不是件容易事情。那双不知世间污垢的天真烂漫的眼睛,对周围充满信任的无限欢乐的神情,生下不久那种结实肥胖得像皮球似的身体,那红红的圆滚滚的小脸蛋上,流露出天真无邪的神态,好似对任何新鲜的事物都感到好奇,为了探求新知识常常敢于冒险的顽皮表情,印在鲜艳的彩色相纸上。这温暖的家庭,对这位为工作拖累的大西有极大的诱惑力。

“健一!”大西低声地唤了好几遍,甚至还把照片紧紧地贴在自己的面颊上。他以往对一心扑在家庭里的人十分轻蔑。生为男子汉,难道除了事业以外,还有其他什么更为重要的中心吗?事业是男人命脉所系,家庭不过是为了获得继续工作的“能量”的“休憩茶室”。通常,他就有这个信念,并且常常警策自己不要过于沉溺在安逸的家庭生活之中。以往并不要为家庭花什么精力。对他说来,工作岗位要比家庭充实得多。但是,今天方才感到,过去有不少出色的苦干者会如此轻易地变成家庭至上者;原因也正在这里。大西压很儿就看不起那种不値一提的安逸和幸福。可现在有了孩子,以孩子为中心,这种幸福观像天文数字在无限膨胀扩大。价值观的标准也以惊人的速度从“事业是人生的要义”转变为“一切为了孩子的幸福”上去了。谁又能把自己的事业超越于自己孩子的幸福之上呢。在有孩子以前,妻子就像外人一样,并不往自己心里搁的。

这一张张照片上的健一就像在对他呀呀学语,使大西一下子忘掉了自己的工作,忘掉了自己的职务,深深地怀念起东京的那个家来了。但是,这并不会使大西改变人生的宗旨,这只是第一次当父亲那种新奇感和一时的感情波动罢了。将来是不是会变成家庭至上者,还是不顾一切,一心干他的事业的人呢?这有待孩子成长起来再瞧吧。

“今晚是不是回去看看?”大西在心里闪过了这个念头,但并不能说他的心思已经完全改变了。看孩子照片时那种欢快的心情,到读第二封信的时候,又完全变得严峻起来。

这是顶头上司中央研究所所长小野的来信。有关N气体的研制工作,都是通过小野向他发出公司的指令。到清里的电话还没有实现自动接线,必须经过交换台转达。因此,小野为了保密,重要的指令,除特别紧急外,都是写信给他。写信全用密写墨水,信上的字迹,过了一定时间就会自动消失。

小野信中谈到:休假回家的三个人,送进了日本劳灾诊疗所;秋田正在寻找自己。大西以直觉感到:“要是让秋田抓住什么把柄,可就麻烦了。”

自从学校毕业以后,和秋田几乎没见过面,在自己的婚礼上,好像见过他一眼。不过,那时自己让贺客们簇拥着,连讲句话的机会也没有。何况,来清里前也没有去和他告别。以后,彼此的交往也并不密切。尽管也想和青年时代令人怀念的朋友见见面,可是一天天忙于工作,也没工夫特意约时间会晤。本想得暇好好叙叙旧,可一来没有空,二来也没有什么非谈不可的事情。

青年时代的朋友就好比一块蛋糕,有了当然喜欢,倘若没有,也不过嘴巴难过一点儿,对生活并没有什么大妨碍。好久没见的秋田,小野说他正在寻找自己,我想他不是为了找我来叙叙青春时期的旧情的吧。不,大西相当清楚,秋田找自己,是因为他把三个回家探亲的人和大西联系起来了。

“我打学生时代起就热心研究火药方面的问题了。那家伙曾在我耳边叨叨絮絮地劝过我。这在和平主义者的眼里看来,当然是件坏事。可这对我是维系自己一生的事业。他虽是我唯一的登山伙伴,可在这一点上我无法听他的。不过,糟糕的是,我‘负了债’。正因为在穗高山上负的那份债还没有偿还,见了面让他来数说一顿可不好受。不过,这完全是两回事。欠的那份债,可以用其他方式来偿还,但是,麻烦的是……”大西想到这里,不禁双眉紧蹙。“万一他知道了N气体这件事,怎么办哪?这威力可怕的化学武器,不仅和他这个和平主义者的信念完全背道而驰,而且,N气体的后遗症,又跟他要用毕生的精力来研究解决的课题极为相似。也许他从这三个人的症状中,已经发现了和自己研究课题相类似的地方,一定是这样的,所以他才会分别两年之后,很突然又想来见我。这么相见的话,是十分麻烦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