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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些信全都石沉大海,杳无回音,后来美奈绘就再也不写了。看来,丈夫公司里的人全都是偏袒丈夫的。不过,写信时的兴奋之情依然难以忘怀,自己好像真的不再是自己,成了一个为可怜的垣内美奈绘仗义执言的旁观者。感觉不错,也绝不心虚。

美奈绘拆开这封奇妙的快信。她省去用蒸汽熏蒸的麻烦工序,干脆利落地剪去了封口。

她读到了信的内容。信笺上的文字和信封上一样,也是用尺子划着写的。

「举报信」

标题很引人注目。

城东第三中学,二年级一班的柏木卓也?

他不是自杀的,而是被人弄死的?

二年级一班不就是那个女人带的班级吗?写这封信的人举报了一起杀人事件,还写道:请通知警察。

美奈绘立刻穿上大衣,朝附近的图书馆跑去。

家里订过报纸,可美奈绘基本只看报上的广告和电视节目预告,也很少看电视新闻。隔壁那个女人的学校竟然发生了那种事件,她根本没注意到。也难怪,到目前为止连她在哪个学校教课都不知道,以前要是再多关注一点就好了。说不定,去年圣诞节那女人一反常态的萎靡不振就和这件事有关。尽管她是个目中无人自信过剩的女人,自己教的学生死了,垂头丧气也是很正常的。

在图书馆查阅过上个月报纸的合订本,美奈惠马上就弄明白了。

事件果然发生在圣诞节的早晨。当天,也就是二十五日的晚报上写道,城东第三中学的校园内发现了一具就读于该校的男学生的尸体,似乎是从屋顶坠落致死的,城东警察署就事故和凶杀两条线索展开侦查。

就是那场大雪后的第二天早晨。美奈绘记得很清楚。对圣诞夜的大雪,天气预报的主持人还自作多情地说了句“好浪漫啊”。这种人根本无视了世上那些被人抛弃、孤苦伶灯地度过圣诞夜的可怜人。世人喜欢一厢情愿地认为,别人的生活都和自己一样幸福美满。当时,美奈绘越想越气,直至坐立不安。窗外漫天飞舞的大雪将自己困在了屋里。美奈绘不由得对大雪生起气来。同样身在东京都,丈夫和他的情人此时一定在某处并肩仰望大雪,笑语盈盈地说着“好浪漫啊”之类令人作呕的情话。一想到这里,美奈绘就气不打一处来。

二十六日的晨报并未刊载事件的后续报道,而当日的各大晚报同时刊登了短文,讨论死亡的男学生是否系自杀。报道称,该男生十一月起就拒绝上学,他的父母一直对他不稳定的精神状态深感担忧。

两天后,报上又刊登了校方教职人员和同班同学出席守灵仪式和葬礼,并向该男生洒泪作别的新闻。之后就再也没有后续消息了。整起事件未引起轩然大波,看来已经当作自杀事件了结了。

但是,那位匿名的举报者提出了“凶杀”的证言。“他”声称自己看到有人将柏木推下屋顶的情景,并说凶手们笑着逃走了。

出了图书馆,美奈绘漫步在街道上。她已经好久没有一个人外出闲逛了。平时出门买东西或办事时,她都直奔目标,原路返回,且从不东张西望。因为,只要有卿卿我我的情侣或开开心心的一家子进入视野,她就会心乱如麻,两腿发颤,冷汗直冒。

现在却不同了,她能够默默地混迹于来往人流中,不受任何干扰。她的整个脑袋都被刚才发现的事实占满了。

好久没有这么激动过了。她感到浑身热血沸腾。

寄出这封举报信的人多半也是城东三中的学生,否则怎么会寄给老师呢?说不定还是那个女人班上的学生呢。

这封信既是举报信,也是求助信。老师,帮帮我。我知道真相,但我不敢说出来。

本该充满欢乐的圣诞夜,有一个孩子孤独地死去了。另一个孩子明明知道死亡的真相,却由于恐惧而不敢声张。美奈绘觉得,两个孩子都是自己的同类。他们三人都是被投入孤独牢狱的囚徒。

路旁有一家咖啡店。她自然而然地走了过去,推开店门,在一张靠窗的椅子上坐下,要了一杯混合咖啡。她已经很久没来过咖啡店了,在她看来,一个人坐着喝咖啡实在不成体统。看,那个女人连个同伴也没有——店里的其他客人一定会这么想。没有男人,没有孩子,连朋友也没有。多么可怜、多么悲惨的女人。

现在好了,根本不必在意别人的目光。热气腾腾的咖啡端来,美奈绘望着窗外,细细品味着。

举报信的内容到底是真是假?

这么大的事儿,不会有哪个孩子敢胡说八道吧。再说,“他”还让看到信的人通知警察呢。不可能是假的。

老师,帮帮我。

帮你,一定帮你。不过帮你的不是森内老师,是我。我们同病相怜,同样为孤独所困,所以我才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