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三一六号房

窗户砰的一声打开了。

“特隆德去旅行了。”她高声说。从他们上次来访之后,那头染白的头发显然又上了一层化学药剂,因为从失去生命力的发间可以看见她的头皮。“你们去南方了吗?”

哈利扬起被晒黑的脸,望着她。

“算是吧。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他在把行李装上车。”她说,指着街对面的房子,“我想他要去旅行吧,那个可怜人。”

“嗯。”

贝雅特想走,但哈利却没动。“你在这里住很久了吧?”他问。

“噢,对。三十二年了。”

“你大概还记得列夫和特隆德小时候的情形吧?”

“当然。雾村路上,谁不认识他们。”她笑着靠在窗框上,“尤其是列夫,真是个迷人的孩子。大家都知道他会成为少女杀手。”

“的确是杀手。也许你听过有个男人从天桥掉下去的事?”

她沉下脸,用悲悯的低音说:“哦,当然。真可怕。我听说那个人再也没法正常走路了,可怜的家伙。膝盖僵硬了。你能想象这种可怕的恶作剧是一个小孩想出来的吗?”

“嗯。这孩子一定性子非常野。”

“性子野?”她遮住眼睛,“我可不会这么说。他是有礼貌、有教养的小孩,才更吓人。”

“这附近的人都知道是他干的吗?”

“每个人都知道。我从这扇窗看到他的。穿红夹克骑脚踏车走的。他回来的时候,我就该知道事情不对劲了,那孩子脸上看不见一点血色。”一阵冷风吹来,她颤抖了一下。然后她指着马路对面。

特隆德正朝他们走来,手臂垂在两侧,他的脚步愈来愈慢,最后几乎停了下来。

“是列夫的事,对吧。”终于,来到他们身边时,他说。

“是的。”哈利说。

“他死了吗?”

哈利从眼角看到窗里那张脸倒抽了一口气:“对,死了。”

“很好。”特隆德说。然后他弯下腰,捂住脸。

哈利从半开的门缝往里张望,只见比雅尼·莫勒站着凝视窗外,一脸担忧。他轻轻敲门。

莫勒转身,开朗起来:“噢,嘿。”

“老板,这是报告。”哈利把一个绿色的文件夹扔到他桌上。

莫勒坐进椅子里,好不容易把他那双大长腿塞进书桌下方,然后戴上眼镜。

“啊哈。”他含糊地说,一面打开标着“文件清单”字样的卷宗。里面只有一张A4纸。

“如果你这么说,那我想一定没错。”莫勒边说边浏览过稀疏的几行字。

哈利的视线越过莫勒的肩膀看向窗外,外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厚重潮湿的雾气,像块用过的尿布,挂在市区上空。莫勒放下那张纸。

“所以你们飞过去,有人说出那人住哪儿,然后就找到屠夫吊在一根绳子上?”

“简单来说,是这样。”

莫勒耸耸肩。“只要我们有滴水不漏的证据,证明这人就是我们要找的凶手,我没有异议。”

“韦伯今天早上查过指纹了。”

“结果呢?”

哈利坐进椅子里。“指纹跟我们在劫匪准备行动前手里拿着的可乐瓶上找到的一样。”

“确定瓶子是同一个?”

“老板,别紧张。我们有瓶子,还有录像带为证。你刚才不是看到报告里写,我们有手写的自杀遗书,列夫·格瑞特承认犯案了吗?我们今天早上去雾村路通知特隆德·格瑞特,问能不能跟他借阁楼上列夫的几本学校作文本,贝雅特把作文本拿给克里波刑事调查部的笔迹鉴定员,那人说自杀遗书毫无疑问是同一人写的。”

“对啦对啦,我只是想在公开破案结果前,百分之百确定这件事。哈利,你要知道,这新闻会上头版。”

“老板,你应该想办法开心一点。”哈利站了起来,“我们刚侦破了一件久违的大案子。这里应该张灯结彩才对。”

“你说得没错。”莫勒叹气。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问:“那你怎么没有高兴的样子?”

“除非解决另一件案子,我才会高兴……”哈利走向门口,“哈尔沃森和我今天要整理桌子,明天就开始侦办爱伦·盖登的案子。”

莫勒清了清喉咙,哈利在门口停步。“老板,怎么了?”

“我在想,你是怎么发现列夫·格瑞特就是屠夫的。”

“嗯,正式的版本是贝雅特从录像带上认出了他。你想听非正式的版本吗?”

莫勒揉着僵硬的膝盖,担忧的表情又回来了:“还是免了。”

“嘿。”哈利站在痛苦屋的门口。

“嘿。”贝雅特说,椅子上的她动来动去,看着屏幕上卷动过的照片。

“看来我应该感谢你,我们合作得很棒。”

“我也要谢谢你。”

哈利站着把玩他的一串钥匙。“总之,”他说,“我想艾弗森不会生气太久。毕竟,他也沾到了一点光,因为把我们两个编成一组是他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