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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街灯光稀疏,人行道空荡无人。爱伦的眼角余光看见小小的方形亮光掠过汤姆的脸庞。汤姆已经知道她发现了吗?汤姆是否看见她坐在乘客座上,一只手放在包里?汤姆是否知道她手里握着她在德国买的一瓶自卫喷雾剂?去年秋天,汤姆坚称爱伦拒带武器是把自己和同事置于危险之中,当时她曾把那瓶自卫喷雾剂拿给他看。后来汤姆还曾以谨慎私密的语气跟她说,他能弄到一把精巧的小手枪,可以藏在身上任何地方。小手枪并未登记,因此如果出了“意外”,也无法追查到她身上。那时她没有认真对待汤姆的话,她以为那是男人说的那种有点恐怖的玩笑话,因此一笑置之。

“在那辆红色的汽车旁边停就好了。”

“可是四号在下一个街区。”汤姆说。

她跟汤姆说过她住四号吗?也许吧。可能她忘了。她感觉自己是透明的,像只水母,仿佛汤姆看得见她过快的心跳。

引擎发出空挡的低颤声。汤姆把车子停下。她发狂似的找寻门把手。该死的日本呆子!为什么不在车门上设计一个容易识别的门把手呢?

“星期一见。”爱伦找到门把手时,听见汤姆在她身后说。她踉踉跄跄下了车,大口地呼吸奥斯陆三月受污染的空气,仿佛长时间潜水浮上水面。她摔上厚重的大门,耳中仍听得见汤姆那辆跑车低沉流畅的空转声。

她奔上楼梯,靴子重重踏在每一级阶梯上,钥匙拿在面前犹如一支魔杖。进了家门之后,她立刻拨打哈利的电话,心里依然记得斯维尔的留言,一字一句记得清清楚楚。

我是斯维尔·奥尔森。我还在等老头买枪的佣金,十张大钞。回电话到我家。

然后,电话挂断。

爱伦只花了十亿分之一秒就想通了此中的关系所在。谜团的第五条线索,谁是马克林步枪走私案的中间人?此人是警察。当然,此人就是汤姆·沃勒。竟然要分一万克朗佣金给斯维尔这种小混混——肯定是一笔大生意。老人。枪支迷。同情极右派。很快就能爬上总警监位子的王子。一切都清晰无比、不证自明,令她大受震撼。她向来有能力察觉别人听不出的弦外之音,竟然到现在才发现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爱伦知道自己已经开始产生偏执想法了,但她在等待汤姆从餐厅出来时,无可抑制地把这个想法推到极致:汤姆极有可能爬得更高,能够动用更高层重要人士的关系,躲避在权力的羽翼之下。天知道汤姆已经在警察总署跟什么人达成了联盟关系。如果她仔细推敲,便能想出好几个她不曾想象过的人可能牵涉在内,而唯一她能够百分之百信任的人只有哈利。

电话通了。占线中。他家电话从不占线的。快点,哈利!

她也知道汤姆迟早会跟斯维尔联络,然后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旦被汤姆发现,她非常确定自己性命堪忧。她必须快速行动,但只要犯一个错,代价将非常巨大。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是哈利,请留言……哔!”

“哈利你这个浑蛋,我是爱伦,我知道我们要找的那个人是谁了,我会再打手机给你。”

她把话筒夹在肩膀和下巴之间,在电话簿里翻寻H栏,却不小心让电话簿砰的一声掉到地上。她骂了一声,终于找到哈利的手机号码。幸好哈利总是把手机带在身边。

爱伦住在这栋屋子的二楼,家里养了一只温驯的大山雀,叫黑格。这栋屋子最近才重新翻修,墙壁有半米厚,窗户装的是双层玻璃,但她可以对天发誓她耳中还是一直听见车子发出的空挡运转声。

蕾切尔咯咯一笑。

“如果你答应琳达要跟她跳舞,可不是随便跳两三下就能了事的。”

“嗯。另一个选择是逃跑。”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哈利发觉他说的这句话可能造成错误的解读,便立刻用问题填补沉默。

“你当初怎么会来密勤局上班?”

“是经过俄罗斯,”她说,“我上过国防部俄罗斯课程,在莫斯科做了两年的口译员。梅里克就是那个时候在莫斯科招我进密勤局。我拿到法律学位后,直接就有了一份薪资等级第三十五级的工作,我想说我找到了一只下金蛋的鹅。”

“难道不是吗?”

“你在开玩笑吗?我以前的同学赚的钱是我的三倍以上。”

“你可以辞掉工作,去做他们做的工作。”

她耸耸肩:“我喜欢这份工作,他们不是每个人都说得出这句话。”

“说得好。”

一阵静默。

说得好。难道他就说不出更好的话了吗?

“你呢,哈利,你喜欢你的工作吗?”

他们面对舞池站着,但哈利感到她正在打量自己。他的脑袋里思绪纷飞。她的眼角有淡淡的鱼尾纹。爱德华的农舍距离发现马克林步枪空弹壳的地方不远。《每日新闻》说百分之四十的都市女人都有不忠行为。他应该去问尤尔的老婆,是否记得挪威军团有三个挪威士兵被战斗机扔下的手榴弹炸伤或炸死。三频道的广告说德斯曼男装店正在举行新年特卖会,他应该去逛逛。不过他喜欢自己的工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