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水母(第2/2页)

“所以他已经比你先回到瑞典好一阵子了。”

“我们在一起六年。要是我说我记不太起来他的模样,你会相信吗?”

“信。”

碧姬妲叹了口气。“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原本相信我们会结婚生子,住在接近马尔摩郊区一栋有花园的房子里,门前台阶上还放着《南瑞典日报》。而现在──现在我已经很难记起他的声音,或是与他做爱的感觉,或……”她抬头望向哈利。“或是在我喝了几杯酒,话说个不停时,他会怎么彬彬有礼地叫我闭嘴。”哈利笑了。她对哈利一口酒也没喝这件事完全未置一词。

“我这不是彬彬有礼,只是听得入神而已。”他说。

“在这种情况下,你也得说出你的私事才行,而且要比你是个警察还更深入一点的事。”

碧姬妲靠在桌子上。哈利告诉自己别小看她的衣服。他可以闻到她的香味,并贪婪地吸着那股芬芳。他可不能让自己上当。像是卡尔·拉格斐与克里斯汀·迪奥这些狡猾的混球做出来的衣服或香水,实在很容易让穷人就这么被蒙骗过去。

她的味道太迷人了。

“好吧,”哈利起了话头。“我有个妹妹,母亲已经过世了。我住在奥斯陆德扬区一间想搬也搬不走的房子里。我没有什么跟人长久交往的经验,始终这么孤家寡人。”

“真的?所以现在也没交往对象?”

“不算有吧。我跟几个女人有着没什么意义的单纯关系,要是她们没打给我的话,我偶尔才会打给她们。”

碧姬妲皱起眉头。

“怎么了?”

“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接受这种男人。女人也是。这部分我比较老派一点。”

“这是当然的,我早就把这些关系全抛开了。”哈利说,举起装着矿泉水的玻璃杯。

“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接受这种油嘴滑舌的答案。”

“那你喜欢哪种男人?”

她用手托着下巴,双眼放空,思索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我想我比较清楚自己不喜欢哪种男人。”

“那你不喜欢怎样的男人?除了油嘴滑舌的以外。”

“紧迫盯人的那种。”

“吃过不少苦头?”

她笑了。“给你一个提示,大情圣。要是你想勾引女人,就得让她觉得自己独一无二,让她觉得享有别人无法得到的特殊待遇。在酒吧里勾搭女生的人都不懂这个道理。不过我想对你这种放荡不羁的人来说,这点应该无关紧要吧。”

哈利放声大笑。“我说的几个其实只有两个而已,会说几个,是因为听起来比较不羁一点,比较……像是三个之类的。附带一提,其中一个自从她说自己又开始与前任联络后,我们就再也没碰过面了。她很感激我,因为我始终没让这段关系变得太复杂,而且也……我猜,应该可以说是不具任何意义吧。至于另一个女人,在我们开始那段关系时,我就始终坚持自己只负责让她可以保有一点性生活,一旦有谁找到了对象,这段关系就得停止。等等──为什么我得毫无保留?我只是个连只跳蚤都不会伤害的普通男人。你这是暗示我在对什么人放电吗?”

“当然啦,你明明就是在对我放电。别装了!”

哈利没否认。“好吧,我表现如何?”

她花了很长时间啜了一口酒,思考着这个问题。

“大概是B吧,我猜。中等分数。不对,就是B没错……你表现还不赖。”

“听起来像是B-。”

“差不多咯。”

港口的天色已暗,几乎空无一人,一阵清风迎面袭来。在通往灯火通明的悉尼歌剧院的阶梯上,有一对体重超重的新郎与新娘正摆出姿势让摄影师拍照。他不断指挥那对新人左右移动,他们在移动庞大的身躯时,一副恼怒模样。最后,他们总算达成共识,而这场在歌剧院前的夜间摄影,则在微笑、大笑,甚至还带着些泪水的情况下告一段落。

“这就是人家说的喜气洋洋。”哈利说。“在瑞典也这么讲吗?”

“对,一样,你在瑞典肯定也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碧姬妲取下发带,站在港口栏杆旁吹着微风,面对歌剧院。

“嗯,你肯定会。”她又重复一次,就像是自言自语。她把长着雀斑的鼻子转向大海,一头红发被风拂起。

她看起来就像一只水母。哈利不知道水母原来可以美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