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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没有,那是学校基础的生理学课程,由勒珂丝负责。”

“那你教些什么呢?”

“嗯,不同年级所教的内容不一样。我教公共卫生学,讲的是关于人们所谓的‘社会’病症,或者甚至可以说是‘生活百态’吧,和你研究的主题差不多。”

“心理学吗?”

“对,虽然我的职责是教授公共卫生学,但我的专长却是心理学,我非常喜欢看你写的书,你写得非常通俗在理,我很欣赏这点。人们在理解一个抽象话题的时候,往往容易变得浮夸不切实际。”

露西的脸微微泛红,能得到一个心理学行家的夸赞,果真是心满意足。

“当然了,我还是学校的医学顾问。”奈特医生饶有趣味地继续说道,“不过这是个清闲的差事,因为这群学生个个都非常健康。”

“可是……”露西犹豫着说,她想到,坚持说学生们不正常的是迪斯特罗那个外来人,要是她说的情况属实,那这位同样来自外界,并且还受过专业训练的医生一定也能察觉出些异样。

“当然了,偶尔也会有意外情况。”医生说,她误解了露西说的“可是”二字的本意,“她们搞训练总免不了出些小意外,比如说摔伤、扭伤、指节脱臼等之类的状况,但确实极少出现什么重大事故。我来这里之后,只有班特丽——就是你现在住的那个房间的学生——伤得最严重,摔断了一条腿,要到下学期才能返校。”

“可是……学生们的训练强度那么大,每天都筋疲力尽,她们在这种环境下难道就从未崩溃过吗?”

“你说得没错,训练确实很艰苦,大家都知道,最后一学期尤其难熬,对学生们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各种考核课程,还有……”

“还有考核课程?”

“是的,每个学生都必须当着所有教工和同学的面,表演体育项目和一段舞蹈,再根据她们的表现进行评价考核,真是够令人紧张的。考核课程就是这些了,不过她们还有期末考试、汇报演出、工作分配以及离校事宜等。你说得对,对这群可怜的孩子们来说确实是很艰辛。但是她们却出乎意料地精力旺盛,不然也没法坚持到现在这么久。我要去倒点咖啡,顺便给你也倒点吧。”

奈特从露西手里拿过杯子往桌边走去,露西往后靠到卷起的窗帘上,朝下望着花园。太阳落下去了,远方地平线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她感觉到空气中的细小水珠拂过自己的面庞。房间另一边的某处(不知道是不是学生的公共休息室)传来弹钢琴的声音,还有女孩的唱歌声。女孩的声音悦耳动听,唱来自然不费力,音色纯净,迷人的四分音既没有那些专业的技巧,也没有流行的处理技能。此外,她唱的是一首民谣,古典中带着感性,但又不是那种自怜自哀的故作感伤。年轻清澈的声音唱着一首朴实的老歌。露西猛地意识到,她之前听的歌都是经过各种处理后的声音,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真切自然的声音了。这时候要是在伦敦,一定到处都是嘈杂的收音机响声,而在这清凉爽朗、花香四溢的花园里,却能听到一个女孩发自肺腑的歌唱声。

露西心里想着,自己在伦敦待得实在太久了,是时候做些改变了。或许自己可以去南海岸找个宾馆住下,要么出国去,人总是会忘记这个世界其实充满朝气。

“这是谁在唱歌呢?”露西接过奈特递给她的咖啡杯问道。

“应该是斯图尔特吧。”奈特医生漫不经心地答道,“萍小姐,要是你愿意的话,你可以救我一命。”

露西表示,如若能挽救一个医生的命,那将会给她带来极大的满足感。

“我想去伦敦参加一个医学会议,”奈特医生压低声音悄悄说,“会议时间是星期四,那天我刚好有一堂心理学课要上。霍琪小姐觉得我总有开不完的会议,所以她是不会准许我走的。不过要是你愿意代我去上那节课,一切就都好办了。”

“可我打算明天中午吃完午餐就回伦敦了。”露西说。

“不!”奈特医生极其失望地说道,“你明天一定要走吗?”

“说来也奇怪得很,我刚刚还在想自己有多不想回伦敦去呢。”露西说。

“那就留下来别走了吧,在这再待个一两天,也能帮我个大忙。别走了吧,萍小姐。”

“那我帮你代课的话,亨丽艾塔会怎么想呢?”

“你这样谦逊地问我未免有些矫揉造作了,你得为此感到惭愧啊,我既不是名人,又不是畅销书作家,更不是心理学最新教材的编写者……”

露西做了个小手势表示自己刚才说错话了,眼睛却依旧看着窗外的花园。她为什么要回伦敦去呢?那边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回去吗?可事实是那边没有任何能吸引到她的人或事。她头一次觉得自己那美好、独立而又轻松的名人生活有些索然无味,而且狭隘怪异。是那样的吗?有没有可能自己一直以来颇为满意的生活其实是缺少温暖的呢?当然,她指的并不是缺少与他人的接触,她生活中有一大堆人要打交道,可是现在想来,与那些人的交集都是千篇一律。除了来自曼彻斯特郊外、每天来家里打理家务的蒙莫朗西太太,住在沃博威克镇、偶尔邀请她去共度周末的西莉娅阿姨以及一些小商贩之外,露西都没跟出版界和学术圈之外的人说过一句话。当然了,这两个领域的男男女女们既聪慧又有趣,尽管如此,依然无可否认他们的兴趣实在有限。比方说,你无法跟同一个人交流社会保险、乡间民谣和中奖这些事情,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项话题”。露西深有体会,那些人大多都只讨论跟稿酬有关的话题。而她自己对稿酬的概念极其模糊,对自己的稿酬问题更是不清不楚,因此在与那些人交谈时总是说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