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北方

“辛普森,昨天去打探拉特克里夫家族情报的任务,你是怎么打扮的?”格兰特问道。

“报告长官,我昨天装扮成推销信纸的退役军官了。”

“哦?那你今天可以再装扮成退役军官。很有风度,干净,穿西装,不围围巾,仍旧是失业中。我想派你去调查埃弗雷特夫人,她住在布莱特林区富勒姆街98号。可不要光明正大地问,她可不吃这一套。去教堂打听一下消息,那儿应该很有收获,她常去做礼拜。可以参加他们社区的聚会,那里的人都很八卦。我想知道她所有亲戚朋友的消息。不需要调查她的信件,我有法子搞定。另外,埃弗雷特夫人可是老油条了,牢牢地记住,不要用幼稚的办法对付她。要是被她发现有人调查她,很可能会打草惊蛇,这条线索就会断,所以要万分小心。调查完成后给我打电话,得到我的允许后才准回来。”

就这样,在这个毫不起眼的三月的早晨,布莱特林社区的卡尔迪克特神父一边修剪草坪,一边享受着和煦的阳光。突然,他发现有个陌生人正盯着自己看,表情似乎既有同情,又有嫉妒。陌生人觉察到自己已经被神父发现了,就扶了扶帽子,大步走向前去跟神父攀谈道:“这么热的天气干活可真不好受啊,需要帮忙吗?”

神父才二十多岁,正值年轻气盛,因此微笑地说道:“你是觉得我不能自己完成这项工作吗?”

“噢,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给您帮忙,赚点儿零钱花花。”

“哦?”这个问题激发了神父的职业病,“您是在找工作吗?”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教父问道:“结婚了吗?”听见教父要给自己介绍女孩子,辛普森激动得要给神父一个大大地拥抱,但还是及时克制了这种冲动。

“你想要什么类型的工作呢?”

“都可以,我什么活都干。”

“你有什么特长吗?”

“我会制鞋,先生。”辛普森说完就后悔了,心想尽管在演戏,但是也要尽量靠谱,这样胡诌下去迟早会穿帮。

“那你还是来帮我修剪草坪吧,我就可以腾出手来做其他事情了。修完草坪后,一点钟过来一起吃午饭吧。”

但是辛普森的目标可是厨房,而不是餐厅里教众与神父之间的谈话。于是辛普森一边接过推草机,一边结结巴巴地说:“要是您不介意的话,我想自己在厨房里面蹲着吃。我们粗人不习惯上餐桌。”

“来吧,来吧。”神父说着,露出慈爱的微笑。辛普森生怕从厨房内了解八卦的机会白白丢失,于是生硬地拒绝道:“不,神父。我还是喜欢在厨房里将就着吃。”

“那……”神父似乎有些生气,好像是耶稣教导的宽容和友爱精神在此刻打了折扣,“好吧,如果你真的想那样,你就在厨房吃吧。”

于是神父就离开了,但是不久以后又回来了,看样子是要听辛普森随口胡诌的故事。可能由于打扮得体,器宇轩昂,谈吐风趣,教父慢慢觉得这位年轻人并非普通教友,而是一个令人尊敬的年轻人。卡尔迪克特神父站在花园的小路上听辛普森胡扯,不知不觉竟然到了午饭时刻。他们聊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神父曾在鲁尔当随军牧师——聊了园艺,伦敦的煤矿,还有制鞋皮革——这个恐怕是他的听众最感兴趣的。他们还聊了为什么年轻人不愿意参加教会活动。辛普森留意到,神父在最近布道中总结上帝反对赌博,因为赌徒犯了背叛自己、背叛社区、背叛上帝的原罪,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卡尔迪克特神父缺少年轻的信众。

“你看,你也是年轻人。”卡尔迪克特神父说道,“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年轻人讨厌教堂吗?”辛普森可不想跟神父聊到天黑,于是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与其每周参加教堂的礼拜,还不如去做赌马经纪人,安心工作,多赚两个钱。这时,教堂的钟声响了,神父与他道别,去教堂做礼拜了。辛普森对参加这次晚餐充满了兴致。

神父是一个称职的学者,有两个女用人:一个厨师兼管家,另一个则是舞台剧或电影里的那种女助手。她们对这样一位体面的男士前来用餐表示非常欢迎。在晚饭的个把钟头内,辛普森对城郊底层人民的生活体会,比这辈子加起来还要多。打探埃弗雷特夫人身世时,辛普森只了解到她是一个寡妇,经常仗着自己的父亲是神父摆架子,其他就一无所知了。辛普森问道:“埃弗雷特夫人的父亲是在本地担任神职吗?”用人回答说:“不,听说是北方某个偏僻的地方。”每逢教会举办活动,事无大小,埃弗雷特夫人必定亲自参加,也不是说她对教会多热心,只不过想提醒每个人她的父亲也是神父罢了。辛普森回到草坪,一边剪草,不断思索着这个让人意外的动机。当草快要剪完的时候,神父回来了,说晚上会在教堂内举办一次社交聚会,问辛普森是否要参加。辛普森表达了感谢,说一定会到。神父又问,晚会需要把一些椅子从教堂搬到大堂,辛普森能否帮忙?如果他喝完茶后过来,太太们已经在那儿布置会场了。太好了,太太们是当下辛普森最愿意碰到的人了。辛普森表示由衷地愿意参与,牧师便放心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