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北方(第4/4页)

在因弗内斯,他离开了舒适的火车,穿过寒风凛冽的月台,来到了当地的小车站,早上剩下的时光就在从绿油油的田园到棕黄色的荒地中晃晃悠悠地度过。随着列车一路向西,不时在荒无人烟的荒地中间停车,莫名其妙地上上下下一些乘客,到了下午,他终于来到了一个风沙肆虐的站台,然后下车目送列车继续驶向荒凉的苏格兰高地。在这个车站,他被告知可以搭乘邮车,距离卡尼什只有三十六英里了。就算运气好,也得八九点才到,这完全取决于路上是否会出什么意外。就在两周前,安迪的车左轮卡在沟渠里面,格兰特不得不把另一辆车的右轮卸下来换上。格兰特被带到售票处,在车站后面的石砾路上有一台“精美的机器”,接下来他得在这个机器里面待五个小时,如果运气好的话,就到加尼了。这简直就是一辆大型的敞篷马车。在驾驶位后面,有三张简陋的长凳,用帆布和锯末充当着坐垫。出乎意料的是,车上还有另外五名乘客。格兰特尝试着问能不能一个人包车去,但是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这完全是徒劳无功,他为自己的异想天开感到十分惭愧。可别看不起邮车,这可肩负着来往卡尼什的重要责任。格兰特委屈地向邮车妥协,希望路上能说几个笑话解解闷。但是目前他是想不出什么好笑的事,只好跟司机套套近乎,希望能给他安排个好座位。

邮车走在狭窄的小路上,被溪流冲得东倒西歪,很多地方都漫着水,根本无法通行,可是邮车却在司机的驾驶下如履平地,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人定胜天。

“在路上要是要会车,怎么办?”他忍不住问司机。

“这个嘛,要不我们后退,要不他们后退。”五英里之后,格兰特终于体会到了这条土规则,因为他们碰到了一辆拖拉机。司机是个小个子,但是开起车来却令人害怕。路的一边是山,另一边是小溪谷。司机一边谈笑风生,一边把车倒到一旁,留出足够的空间,两辆车勉强通过。拖拉机司机兴高采烈地通过后,他们的行程得以继续。在剩下的三十多英里中,他们只遇到了两次会车,第一次中,两辆车都向后退,邮车的内轮差点儿陷入石沟中,而对方的内轮差点儿就撞在河堤上了。第二次则是一辆福特,自恃着车的性能好,就鲁莽地开过来,在邮车侧面擦了一下,因此两位司机在车交会的时候都是怒目而视。但这种状况,车上的乘客一点也不惊讶,显然因为经常发生而习以为常。

想着车里的乘客已经坐满,格兰特不禁担心那些搭不上车的旅客怎么办。途中,有个老妇人在路边的小房子里等车。车缓缓地停了下来,司机走下车,扶着老妇上车。但是老妇向车内一看,露出惊恐的表情:“安迪,车里没有位置了,我坐哪里啊?”

“住嘴,”安迪高兴地说,“我们还没人下车呢。”

“住嘴,”格兰特明白,这在苏格兰可不是责备的语言,跟英语里的原意也不沾边。这只是表达一种半开玩笑的拒绝,有时候也表示对别人赞美的怀疑。安迪说这话的意思,其实跟苏格兰当地人说“胡说八道”差不多。安迪说话算话,位置腾出来了,没有人觉得不舒服,只不过后座上的几只母鸡被扔在了路边。不过它们仍然活蹦乱跳等待着它们的主人把它们拿上独轮手推车。

还有几英里就到加尼了,格兰特闻到了海水的味道——那种海边特有的海草的味道。这儿附近根本不像海,突然袭来的海草味道还是让人挺惊讶的。更诡异的是,继续往前走,它们看见了群山之间有一个绿色的“小水塘”。只有岸边海浪般的水草表明这其实是大海。这可是过去二十四小时内最令人欢欣鼓舞的事情,加尼就在眼前了。车来到旅馆门口,所有乘客都下了车。尽管已经很饿,他还是倚在门前,看着夕阳西下的余晖照在西面的海岛上。这是多么静谧的景色,空气中弥漫着煤烟和海的味道,夜幕将从远处缓缓降临,村庄的人家里陆陆续续也亮起了灯光。大海看起来像一大片薰衣草,沙滩在暮色中朦胧地透着光。

他来到这儿,是为了拘捕伦敦排队杀人案的嫌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