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第3/3页)

“唉呀,慢慢来吧。”

“你倒是看得开。”

“上次说的那件事我还是挺挂心的。下次学会上教授应该会提出报告,总这么下去是不行的。”

话题转到了四方山上。行一把早上做的梦告诉了大。

“那棵章鱼树还是什么的竟然是××从南洋移植来的,有意思。”

“那可是你告诉我的……那个人很像你,净告诉我些没有根据的事。”

“什么呀?什么嘛!”

“狐狸的剃刀啦,麻雀的铁炮啦,你老是说些有的没的。”

“才不是,这些植物都真实存在!”

“你脸红了。”

“我生气了嘛!把梦里的事都套在现实中的人身上!那干脆我也说一个关于你的梦!”

“你说吧。”

“很久之前的事了。有O,还有C,咱们两个也在。我们四个人一起玩扑克牌。要说在哪儿玩的,应该是你家的庭院里。等我们开始玩的时候,你从一个仓库一样的地方拿出来一个好像是售票厅一样的小房子。然后你钻进去坐下,从售票窗口说道:‘来吧,给我发牌到这里。’好玩极了,可是还要给你发牌到窗口,我们就生起气来,然后O也钻了进去占领了另一个窗口……怎么样,这个梦?”

“后来怎么样了?”

“这是你的风格吧……不,是说被O占领的那个部分像极了你。”

大送行一去了本乡路。美丽的火烧云在天空移动。太阳落山的街上夜幕初降。可是其中的人却看起来生机勃勃的。两个人走着走着,大给行一说起了社会主义运动和参与运动的年轻人的事。

“美丽的火烧云到了秋天可就看不到了,现在好好看看吧……我最近变得从容多了。天空很漂亮吧?可是我却没什么感情变化。”

“你说得可轻松。再见吧。”

行一把下巴埋在毛线围脖里,和大分开了。

透过电车的窗户可以看见从树叶间洒下的美丽的阳光。火烧云渐渐变为死灰。黑夜降临,迟归的马车就像捧着一束纸包着的蜡烛火焰走着。行一在电车里想起了刚才大说的社会主义的事情。他感到自己非常被动,非常迷茫。他想,自己苦心经营的那个家就是大梦里出现的售票厅。每当听到“社会的底层”这个词时,他就会想起红土中长出来的女人的腿。不拘小节的大丝毫没有察觉到有妻儿的行一的情绪。行一打了个冷战。

满员电车在终点站下车的人都穿着劳动的制服,有很多劳动者。卖晚报和卖鲤鱼的小贩通过昏暗的省线陆桥,在反射灯的强光中默默地沿着坡路而下。两个人的肩上都担着沉甸甸的货物。行一总是会这样想。沿着坡路而下,星星就会藏到杂树林的树荫中。

路上,他偶然遇到了正要回家去的岳母。在和她打招呼之前,行一先是观察了一阵子,以一种在街上罕见家人的目光。

“您怎么看起来有气无力的?”

她的肩膀耷拉着,令人怜惜。

“您回来啦!”

“啊,你也回来啦。”岳母一副呆呆的表情。

“你累了吧?怎么样,房子找到了吗?”

“都不太合心意啊。您……”

行一心想,还是先回家再说吧,于是就没有提到今天找房子时略显混乱的情况。

岳母突然用甲州方言大声地说道:“我今天看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据说是街上的牛产子的事。那是一头经常拉货的运输牛。刚把货物送到目的地就要生了,货运老板和那家人正慌乱时,那头牛轻而易举地生下了一头小牛。牛妈妈一直休息到了傍晚。然而岳母看到那头牛的时候,它正拉着一台车,车上铺着草席,上面有一只小牛。

行一想起了今天看到的美丽的火烧云!

“牛车旁聚集了很多人在看。还有的男人借了灯笼来,朝人群喊道‘让开、让开’,这样前方才闪出一条路,他赶着牛继续往前走……大家都看到了……”

岳母努力抑制着心中强烈的感动。

“好了好了。”行一感到胸中有一阵膨胀的思绪,紧紧地压迫着他,“那我就先回去了。”

岳母说还要买东西,于是行一把她留在蔬菜店,在微弱的星光下快步踏上回家的小路。


(1) 交番所的简称,即派出所和街角的警察岗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