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古城的町(1)(第8/9页)

我将把这两件东西赠予你。不过我还没准备好,你不妨再等一等。百无聊赖的时候,也不妨想一想。收到后你一定会高兴的。

峻有一天把这些话写在了明信片上,他自然不是当成儿戏。那之后无论白昼还是黑夜,他觉得那些时而产生的焦躁情绪多多少少得到了缓解。夜里难以安静入眠时,天空便会有夜鹭啼叫着飞过。听到那声音,他还以为是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发出来的声音。此外,还能听到诸如虫子声之类的奇怪的声响。

当他在心中默念“啊,不要再响了”的时候会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近来一段时间的每个不眠之夜他都是这样度过的。

熄了灯闭上眼后,他便会产生一种幻觉,仿佛很多事物在他的眼前不停地运动。他以为那是庞然大物,可一转身变成了微尘大小。确实似乎在哪里接触过的熟悉的运动。他想象着自己睡觉时的脚尖,像旋转电机一样不停歇,朦胧之中感到非常遥远,并且脚尖马上卷了起来。看书时,有时会觉得字体渐渐变小,其感觉和上述情形有些类似。感觉来得十分强烈的时候就会伴随着恐怖,无法合眼。

近来,有时他觉得那好像可以作为一种妖术来使用。所谓的妖术是这样的。

他小的时候和弟弟一起睡觉时,会趴在床榻上,用两只手做一堵墙(他是打算建一个牧场的),然后骗弟弟说:“芳雄,这里能看到牛哦。”他用两只手围成一个圈,再把脸盖在上边,这样就可以想象在床单上投下的一块黑影中有很多牛和马——他现在都觉得那有可能是真的。

田园、平原、街市、市场、剧场、码头、海,他希望充满了人群、车马、船舶和各种生物的规模宏大的场景出现在黑暗中,而且现在马上就能看到,也能听到喧嚣声。

他当时一时兴起在明信片上书写文字时的心情也缘自这种奇怪的跃跃欲试的感觉。

八月已经过去了。

信子回到了位于明日市的学校宿舍。她手指的伤口已经愈合,因此母亲要她去向天理教神表达感恩,于是信子被附近一位最热心的信者带去了教堂。办完事后她回到家。

“行李牌儿呢?”姐夫一边打包着信子的大行李,一边问道。

“站着干吗呢?”姐夫做出生气的样子奚落她,于是信子笑着就去翻找。

“没找到。”信子说着又返了回来。

峻建议道:“用旧布再做一个吧……”

“不用吧,应该还有很多。那个抽屉你找了吗?”姐夫问信子。

信子回答说找过了。

“没准又被胜子藏起来了,再去找找看。”姐夫面带笑容地说道。胜子经常在自己的抽屉里收藏一些没用的东西。

“在找行李牌儿吗?这里有。”母亲说着微笑着把行李牌儿递了过来,好像在说“看到了吗”。

“家里没有您还真不行。”姐夫饱含爱意地说道。

晚上,母亲炒了豆子。

“峻,你尝尝好吃吗?”母亲说罢,将刚出锅的豆子递给峻。

“这是准备给信子带到学校去的土特产,就算带三斤回去也会被她很快吃掉的……”

峻一边吃豆子一边听她的诉说。这时后门传来了响声,是信子回来了。

“借来了吗?”

“嗯,放在后院了。”

“可能要下雨,推到里面吧。”

“嗯,推进去了。”

“吉峰阿姨问我是不是明天回学校时,用了尊敬语……”信子疑惑地说到一半便不再说下去了。

“对你用了尊敬语?”母亲反问道。

吉峰阿姨问她“您什么时候去学校?明天吗?”的时候,信子回答时竟顺着她的话也对自己用了尊敬语。母亲和峻都笑了,信子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信子借来了一台婴儿车(6)。

“明天搭乘第一班车,用这个拉着行李送她去车站。”奶奶解释了一番。

峻想,真是不容易啊。

“胜子也去吗?”信子问母亲。

母亲回答说:“她说要去,今天晚上得早点睡了。”

峻心想,明天一大早起床再运送行李太麻烦了,倒不如今天晚上就买好车票,先将手提行李送去。于是他建议道:“我现在就拿到车站去吧。”他这样建议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原本是个喜欢提前打算的人,他考虑到年轻的信子的心情,认为提前准备为好。可是母亲和信子一致坚持“不必了,不必了”,于是他只好作罢。

信子、她的母亲和侄女三个人在夏天的清晨出发,一人推着婴儿车,一人拉着孩子的手,一起向车站走去。峻在心里想象她们出发时的画面,觉得很美。

“她们三人也一定期待着那个场景。”峻的内心仿佛被洗涤过一样清爽。

这天夜里,峻依然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