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身(第3/7页)

“只是看不见,我自己看不见我的手!”她又急得哭起来。

小蔡的眼睛嘴巴张得老大,半是惊惧半是兴奋:“哇噻,你是怎么学会这招儿的?”

方芫记起来:“都是你的显影液,盖得不紧,我不小心洒了一半,又怕你骂。”她声音小下来,“就从那个大罐子里倒了些,不知怎么弄到手,出来洗手,洗完一看,手就没了!”

“啊没事你动我的东西干什么,哪个大罐子,你动了哪个大罐子?”

“就是放在柜顶的大罐子,上次我见你用过的。”

“大姐,那罐是过期的停影液,我上次还把剩下的定影液倒进去了,想做试验玩儿来着!”

“那怎么办啊,我的手怎么办啊?”方芫不禁又哭。

小蔡拍拍脑袋:“只好什么都试试了。”

他把方芫带进暗房,瓶瓶罐罐地摆出来,一样一样地调试,终于,方芫的手,在暗红的灯下慢慢地慢慢地,有了形状。

“水洗促进剂和显影液,1∶1的比例。”小蔡严肃地擎着量杯,“下次现形记得啊!”

“还有下次?!”方芫劫后重生,翻来覆去地看手。

“这种隐身倒挺有意思,我也来试试。”小蔡饶有兴趣。

可是怪了,小蔡依法炮制,但是四肢体肤毛发仍大白于天下,没有一点退隐的意思。

反复总结试验,小蔡终于发现秘密——温度。

方芫在发烧,所以有效。

这事情多少有些荒谬,大活人可以隐身,而且能穿越障碍,真的如入无人之境!

好像不可能,但是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只是这对小男女心地单纯,未作他想,只是当成一个游戏。

不敢向外人道,也不能向外人道,两人商定,严守秘密,不可滥用。

6

日子刚开始有一点波澜,又平寂下来。

楚河的照片一直没来取,又是一周了。

照片里真的有一美丽的女子,在海边,在花前,在楚河身畔,臂弯,怀里。

楚河笑,微笑,大笑,傻笑,笑得弯腰。

那女子只是淡淡的,最多是抿抿嘴角,像是笑又像是讥嘲。

没事的时候,方芫除了看手——失而复得的手,就是看这些相片,看得多了,心就木然了。可以这样平静地面对他的幸福,这对自己是好事,要明白,自己和他,本是天上人间,别痴想,最好一点非分的念头都别有。

可是痛,有时还会不期然地袭她,像一只无影的蜂。

尤其是,在电波里,他的声音,永远那么温厚醇和,怎么可以永远永远都,那么好听?

有时绝望到甚至赌气地,不听。

坚持了三天,软弱地回到收音机边,可是这一回,他的声音却没有了。

主持人说楚河休长假了,她耳边轰的一声,唯一牵系思念的那线细丝,生生挣断,在风里飘悠,再无凭、再无由,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这天黄昏有点微雨,方芫从外面回来,带了杂锦盒饭给小蔡。

小蔡有点不高兴:“我说了一万次,别忘了买叉烧饭,你还是给搞错了。”

方芫无精打采道:“你一辈子只吃一种叉烧饭,烦不烦啊?”

“那你一辈子只喜欢一个楚河,烦不烦啊。”小蔡嘴上回得好快。

方芫没气力和他斗嘴,软软垂着两臂,叹口气,长长的。

“颓废,颓废,你学楚河还真学得像,连台型都一样!”小蔡愤愤。

“你几时见过他的台型?”方芫笑。

“刚刚,具体到,5月20日下午4点35分。”小蔡吊高了卖。

他夸张地做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经济台的名嘴楚河走进便利店,潦倒落魄,面黄肌瘦,一声长叹……唉!”

方芫追问:“你说正经的,快点,最多我下次请你吃东西。”

“今天下午他来买一箱碗仔面,一箱矿泉水。”小蔡这才笑嘻嘻地说,“胡子那么长,没什么精神,老叹气,一点都不帅了!”

“也许是太累了。”方芫揣测。

“我说是被人甩了。”小蔡不满道,“连相片也不要了,钱都还没给。”

“相片也没要吗?”方芫喃喃的,心里一动。

7

那次之后,方芫再不肯离开店里半步,可是楚河又不见了首尾。

小蔡看出她的郁闷,却总在一边添乱:“那箱碗仔面可以吃好久呢!”

方芫瞪他,然而却也清楚地知道,这样爱一个人,这样等一个人,太累人。

楚河怎么了,他还好吗?他在干什么,他低落,他隐藏,为什么,为谁?

她实在按捺不住了,焦灼中突然有了个大胆的主意。

隐身。

去看看他怎么样了,这主意把自己吓了一大跳。她是个安分温良的女孩,然而越乖顺的女孩,往往越难以抗拒疯狂的念头。

隐身首先,她要发烧,连着几天吃烧烤,等喉咙发炎,跑了一身大汗冲冷水,等着第一个喷嚏,把冷气调到18度,只穿吊带小背心,等着流鼻涕。她这样作践自己,人说为了爱情上山下海,她要为了爱情,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