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论交相探两不疑(第3/5页)

她笑了笑,心中充满了骄傲:“是啊,因为我,一切都不一样了。晋王成了陛下,南朝得以在很多年内不受北朝威胁,贺兰频螺的真面目暴露,你成了国家股肱之臣,晗辛也终于了结了因你而起的情债。不管你有多不喜欢这个结果,这仍然是所有可能里最好的一个。”

平衍吃惊地瞪着她,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这样厚颜无耻,竟然对自己的所为毫无悔恨:“你……你真是太可怕了。”

“知道我可怕就好。”她冷下脸来,“那样你就知道你做的事情可能会有多严重的后果。你在朝堂上一番颠倒黑白的话,将阿戊置于何地?我可以不做皇后,但他日阿戊长大,谁向他去解释他身世的迷雾?”

一说到这件事情,平衍就全无了之前的理直气壮,羞愧地摇了摇头:“我……我当时鬼迷了心窍。”

“你是被乐姌迷了心窍吧?”她冷冷地说,带着意料之中的表情,“乐姌这人就像一只蝎子,所到之处无不被她毒害。你最好离她远点儿,否则终有一日当你大梦初醒,会不敢相信你自己所做过的事情,会不认识你自己。”她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他日若有机会见到晗辛,不想被她鄙视的话,你就好自为之吧。”

平衍惊讶了起来:“你要走?你就这样走了?”

本来已经走开了两步,叶初雪昕他这话又站住,笑了笑:“对了,还有件事没说。”她目光中满是报复的讥诮:“你惹下的麻烦你自己收拾。你这仲父必须要做,阿戊长大些就送到你身边教养,你自己跟他去解释你当时说过的那些话!”

贺兰频螺自被带回龙城后便幽禁在皇城一角掖庭宫中。北朝后宫承袭汉制,设掖庭宫关押犯罪宫眷。贺兰频螺因为身份特殊,单独关锁在一个院子里,由专人看守,每日除了由普石南亲自安排的内侍来送饭之外,任何人不得与之接触。

如此暗无天日地关了一个多月,贺兰频螺从起初每日大喊大叫要求见平宗到渐渐地不言不语,每日睡得昏天暗地,口中喃喃有词,只要听见外面有动静就会立即坐起来张望,听见脚步并不为她停留便失望地重又倒下。

当那道院门终于被打开的时候,她已经失去了耐性,只是背对着门口躺着,一动不动。

来人显然不是为了给她送食物,却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贺兰频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支起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

然而什么动静都没有。此时将近黄昏,外面永巷中给各院中送饭的脚步声窸窣地往来,却无一在这里停留。屋里十分安静,只听得见火盆中火炭哔剥的声音。

贺兰频螺也是好猎人,她幼时在金都草原练就了一身本领,此刻凝神静听,终于分辨出一丝呼吸声来。

竟然要用了一会儿,贺兰频螺才能确定那呼吸声是从谁的身上传来的。她有些吃惊,又有些踌躇,心中一时间委决不下要不要转身相对。

好在平宗并没有让她太过纠结,当先发声:“怎么,如今连看我一眼也不愿意了吗?”

贺兰频螺本能地闭上眼睛,咬紧下唇,不肯吭声。

平宗于是又说:“醒了就别装睡,咱们俩好好说说话。”

如此便再也装不下去了,贺兰频螺只得坐起身来,转头看见平宗双手拢在袖中,远远站在门边看着她。这一日仅余的天光从窗外透进来,落在他的脚下,将青砖地面映得一片暖意,却似乎通人性一般略过了他的面孔,令人拿捏不准他此刻面上究竟是怒还是喜。

算来他们二人已经将近一年未见,少年夫妻,竟然走到了这一步,平宗自己也有无限感慨。他叹了口气,绕过炭盆走到房间的深处,在一张绳床上坐下,却始终保持着与她的距离。

贺兰频螺冷笑起来:“既然要跟我说话,躲那么远干什么?怕我咬你?”

“我怕会忍不住掐死你。”他淡淡地说,从袖中掏出一柄精巧的小刀,慢条斯理地在绳床的扶手上刻下一道深深的纹路。

“既然你存了让我死的心,你与我之间,也就没什么好谈的了。”贺兰频螺冷笑了一声,重又躺倒,背对着外面。

平宗一时没有出声,匕首刻在木头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却听得她一时间胆战心寒,仿佛那匕首是从她的心头切过一般。

“阿若到底还是逃过了追捕到了雒都。”平宗看着手下所刻的纹路,淡淡地说,“这回你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