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再次见到了尼尔夫妇。我记得和他们的约会是在尼格莱斯科酒店的酒吧里,下午三点钟左右。我们面对朝海的大玻璃窗而坐,等着他们。玻璃窗反射出的一方天空,在包围着我们的半明半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清澈,格外可望而不可即。

“维尔库来了怎么办?”我称呼他总是以姓代名。

“我们假装不认识他,”希尔薇娅说,“或者,就把他跟尼尔夫妇留在这儿,我们自己则永远消失。”

时至今日,出自希尔薇娅之口的“消失”这个词,使我浑身冰冷。但是那天下午我却笑起来,一边想着尼尔夫妇和维尔库坐在同一张桌子上,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为我们的迟迟不归越来越担心……

然而,维尔库并没出现。

我们和尼尔夫妇一起在大道上散了一会儿步。就是这天下午,那个老在地中海宫殿门前转悠的摄影师对我们举起了相机,然后将照相馆的相单塞给我,让我几天以后去那儿拿相片。

外交使团的汽车停在阿尔贝一世公园的游戏转车前面。尼尔告诉我们,他要和太太到摩纳哥去一趟“处理事务”。这天他穿着一件高领绒衣和黄鹿皮外套;芭芭拉·尼尔则穿一件牛仔裤和紫貂皮大衣。

尼尔将我拉到一边。我们站在慢慢转动的游戏转车前面,又有一个孩子坐在一只红拖车里,几匹白木马拉着拖车不停地转。

“这让我回忆起童年,”尼尔对我说,“那个时候,我大概十岁吧……对了,那是一九五〇年或者五一年,我和爸爸,还有爸爸的一个朋友,一起散步,我要坐这个转盘车,结果是爸爸的朋友和我一块坐的。您知道这个朋友是谁吗?就是艾罗尔·弗莱恩4本人呀!听说过这个名字吧,弗莱恩?”

他以保护人的姿态搂住我的肩膀。

“我想跟您谈谈钻石的事儿。芭芭拉的生日马上到了,我将尽快地给你们付一笔定金。用我在摩纳哥的银行的支票付,是个英国银行……这样可以吗?”

“随您的便。”

“我要叫人把这颗钻石镶在戒指上……芭芭拉准得乐坏了。”

我们回到希尔薇娅和芭芭拉的身边。上车前尼尔夫妇和我们吻别。这天他们在我眼里实在是非常漂亮出色的一对儿。再说,蓝色海岸的冬天,风儿有时候那么温暖,天空和大海那么蓝,维尔弗朗什的盘山公路洒满午后的阳光,生活看起来如此轻松,以至于一切都似乎是可能的,就连别人将摩纳哥英国银行的支票塞进你的口袋,或者艾罗尔·弗莱恩在阿尔贝一世公园坐木马转车这样的事,都好像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