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2/3页)

“我为了见您撒了谎……我说我是美籍人……”

“是不是美国人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亲爱的朋友。”

“是这样的,”我说道,“我想知道在您之前住在这里的人的情况。”

“在我之前?”

他转过身大声叫:

“保尔……”

司机立即出现了,好像他就在我们身边,躲在一棵树或者一堵墙后边。

“您能不能给我们拿点喝的来?”

“马上就来,领事先生。”

孔德·琼斯做了个手势,请我坐在一张白木扶手椅上。他自己在我旁边坐下。司机过来在我们脚下放了一个托盘,上面有两只杯子,盛满了半透明的液体。是茴香酒吧?孔德·琼斯吞下了一大口。

“我听您讲……都告诉我吧。”

他显得很高兴有人跟他在一起。显然,在尼斯当领事的职位使他有不少空闲时间,而他得想办法填补空闲。

“不久以前我常常来这儿……接待我的是一对夫妇,他们自称是这所房子的主人……”

当然,我不可能把什么都告诉他。我决定不对他讲出希尔薇娅的存在。

“这些人叫什么名字?”

“尼尔……他是美国人,而她是英国人……他们使用的是您那辆停在下边的汽车。”

“那不是我的汽车,”孔德·琼斯一口气喝干了他的茴香酒,然后这样对我说,“我来的时候它就已经在这儿了。”

可是过了不久,那辆汽车就不再停在别墅门口了。每次我到西米叶去的时候,总希望看见它在那儿,靠在马路边上。可是没有。一个下午,我按了门铃,想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人回答。于是我得出结论:孔德·琼斯和那辆外交使团的灰色汽车一起走了,而且没有别的领事到“蓝堡”来接替他。再以后,S.E.F.I.C.不动产公司的牌子出现在带栏杆的墙上,表明别墅已不再属美国领事馆所有,并且也许要不了多久别墅就根本不存在了。

我最后一次见到孔德·琼斯是在四月的一天下午。上次给他留下了我的地址,所以他十分客气地给我写了一封信,请我去做客,并说他将有关“蓝堡”的一切资料都供我使用,他写道,这些东西也许会使我感兴趣。

这天他仍然坐在我们第一次相见的地方,空游泳池的旁边。游泳池底已经盖满一层落叶和松果。我甚至在想他从“上任”的第一天起(他说这个词时带点自我嘲笑的口气)就坐在那没动过。因为,虽然他可以说是“领事”,在尼斯的“任务”却十分模糊。他心里清楚,这个职位像一个车库,他被存到这儿来等着退休的那一天到来。

而这一天也真的到来了。他在美国驻法国领事馆兢兢业业地服务了二十年以后回到美国去了。他今天叫我来是想提供使我感兴趣的一些材料,并且——他常常使用一些被他稍微篡改了的法语土话——为饯行“喝一盅”。

“我明天就走了,”孔德·琼斯对我说,“我把我在佛罗里达州的地址留给您,如果您有机会到那边去旅行,我将十分高兴接待您。”

他对我有好感,虽然从我第一次按响了别墅的门铃以后,我们一共只见过三次或四次面。很可能,我是唯一打破了他的外交生活中寂寞的人。

“离开蓝色海岸,我感到很遗憾。”

他沉思地瞟了一眼空荡荡的游泳池和散发着桉树叶气味的被遗弃的花园。

司机给我们拿来了开胃酒,我们肩并肩地坐在一起。“这是给您准备的全部资料……”

他递给我一个大大的蓝信封。

“为这事我找了巴黎的大使馆……”

“我对您的这一切努力实在感激不尽。”

“不不……我觉得这些很有意思……您应该认真读读这些材料……很值得一读的……”

我把信封放在膝上。他向我丢来一个戏谑的微笑。

“您曾经告诉我您的朋友叫尼尔?”

“是的。”

“他多大年纪?”

“四十岁左右。”

“那么正如我猜想的一样,这是一件……”

他在寻找恰当的字眼。他的法语十分纯正,但是,也许是出于外交官的习惯吧,他时不时停下来选择最精确的词汇。

“是一桩幽灵的故事。”

“幽灵?”

“是的,是的,您自己会看到的。”

出于礼貌,我不想在他面前打开信封,他凝视着我们面前沉浸在夕阳中的花园,小口小口地呷着他的茴香酒。

“在美国我将感到寂寞。我对这幢房子有很深的感情。要是这份资料属实的话,它实在是非常离奇的房子呢……不过我住在这儿的时候倒从来没听见过可疑的声音,夜晚也没见过幽灵。我得说,我睡觉是睡得很死的。”

他友好地拍拍我的胳膊:

“亲爱的朋友,您探索蓝色海岸这些老房子的秘密,倒是做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