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第3/5页)

“也许,”阿贝尔怔怔地说,“他是要请求原谅。”

“或者宰掉我。”迪波尔固执地重复道。

十月初,终结的宿命降临了。贝拉的父亲在查账时发现了亏空。暂时只发现了一些小金额的问题,没有任何人怀疑到 贝拉。

这个发现引起的第一个结果是,一个十六岁的实习生被法庭判了两年的劳教。

劳教所的高楼正好矗立在去往富尔察的路边,每次他们去他们的小王国时都会从劳教所的围墙边走过。从关押着孩子们的戒备森严的楼房窗子里,有灯光照出来,夜晚,在他们返回城里的路上,那里的灯光会在他们的头顶照亮。在高高的围墙后面,矗立着那些巨大的红色砖房,大门有武装的警卫在把守。

查账结束,父亲轻松地宣布说,在这里工作的人们和房子里的人们都是有诚信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雪崩已经被启动。已经被父亲注意到的这些违规行为,把实习生——替代了贝拉——害进了劳改所,数额其实微不足道。令所有人吃惊的是,那个实习的孩子承认了所有的罪行,没有丝毫的否认。除了入室行窃,贝拉还“真正”地偷盗。而这个“真正”的偷盗行为每一天都有可能被曝光。如果被发现了,他们所有人都会完蛋。

演员对这个转折也不高兴。他没有发火,而是接纳了这个消息,那就是贝拉偷了钱。他也没有谴责他们,因为他也从偷来的钱中受益了。他自己说,如果可能的话,他会用自己的钱把账还清,遗憾的是,他也没有办法。

在一次办事中贝拉偷了六百块。钱是他父亲委托他准备通过邮局汇给一个客户的。贝拉留下了那笔钱,他仅告诉父亲他已经把钱汇出了,只是到处都找不到汇款单。收款的客户是一个运米商,过不了几天他一定会来找这笔钱,那时候他们就完蛋了。

不寻常的是,对于这笔庞大的数字是如何花销的,贝拉并没有向小团体详细地汇报。他们也早已习惯了从贝拉那儿总会冒出小笔的钱款。百元的整钞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贝拉的衣兜里熔化了。在百般询问之下他们才知道演员,据他自己说是遇到了小小的麻烦,有三次从贝拉那里得到过钱。裁缝的账单也是他们不敢置信的一笔大数额。贝拉在朋友们面前隐瞒了这账单的最后金额,当裁缝一再索要并且威胁要把账单寄给他的爸爸时,他才最后付清了尾款。

钱都流走了,贝拉平静地如是说,直到只剩下最后一个“先令”。贝拉万分平静地用最后一张纸币买了一把手枪,这把枪后来被大家硬夺了下来,并委托给埃尔诺保管。这些天来贝拉都神不守舍,脸颊消瘦得陷了下去,他已经准备好去寻死。

小团体因此没白天没黑夜地坐在一起紧急磋商。二十四小时之内就要把这些钱变出来,然后在无可挽回的麻烦发生之前,用电报寄给父亲的客户。阿贝尔对姨母施展了浑身解数,迷惑加引诱,但是能从姨母那儿变出的钱实在是太少了。

正是这几日,他们让演员知道了富尔察的秘密。演员带着有些困惑又有些无聊的微笑尾随他们过来,他没有否认自己从贝拉那儿拿了钱,他耸了耸肩说,他并不知道那钱的来源。“我以为你们很有钱。”他这样说,然后呆呆地望着前方。

他们并没有钱,但是那些“货品”,埃尔诺这样称呼富尔察的那些存货,也许可以帮到他们。就这样演员来到了富尔察,在大难临头的最后时刻。所有人都上到甲板,演员说,然后他演得好像一艘沉船的船长,在发布最后的指令。“有一次,在拿波里和马赛之间……”他说道。他需要发誓至死保守富尔察的秘密。

演员非常乐意地发了誓,只是他要求穿上他的礼服,并且桌上要点四支蜡烛。他谨慎地走进富尔察的房间,他的表情显示出他并没有什么兴致,他没有摘下手套,手上托着帽子,站在了屋子的正中央,嗤着鼻子嗅了嗅房里的气味,然后用很官方的腔调,表情僵硬地说: “非常吸引人。”当他看到那些服装时,他的眼睛里放出了光。“你们马上就把它们穿上。”他的一声声惊叹传达出他的兴奋和喜悦,他亲自为男孩们打领带,心不在焉和打官腔的语调已荡然无存,他往后退了几步,蹙着眉头查看如何能穿出更好的效果。这个下午,贝拉的事情并没有被摆在最重要的位置。演员的热情也让男孩们很投入。贝拉因绝望而忘我地把衣服一件接一件地穿上又脱下,演员则在那些领带中、丝绸衬衫中,以及贝拉尽管惹了麻烦却又因为实在喜爱而积攒起来的各种护肤品中翻翻找找。当所有人都穿上了他们的制服,演员以一个指挥的姿势张开了他的双臂,向后退了一步,以既严肃又担心的表情审视着他们每一个人,然后他向后仰起头,半闭上眼睛,消化着这场景给他留下的整体印象。“你们应该到舞台上去,”他说,一个略微思考之后,“为了慈善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