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第3/9页)

“请住口,普洛高乌艾尔。我有话要单独与你说。这算什么,这个小丑服装?你们就是这么在准备考试么?爸爸们都在前线浴血战斗,你们就是这样在为人生做准备么?”

“我很抱歉,”阿贝尔说得很坚定,“我们并没有在为人生做准备。”

埃尔诺点了两支蜡烛放在桌上,然后坐了下来,礼貌地向独臂小子指了指座位。

“这是什么废话?”他说,“如果不是为了人生,那是在为什么做准备?”

“我们根本不曾准备,长官。”阿贝尔平静地说,“这正说到了问题的关键。我们所努力的是我们不要有所准备。生活正在为什么而做准备,那是生活的事情。我们肩负的任务完全不同。”

“完全不同。”贝拉附和道。

“闭嘴,鲁扎克。住口吧,用偷来的钱去买咖啡豆的人。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我们的任务,”阿贝尔用在学校里回答问题的声音答道,“是维护我们的团结。我们是一个小团体,请注意。成年人的所作所为与我们毫不相关。我们也不需为此负责。”

“说得有些道理。”独臂小子说。

“你离开了这里,结果被截掉了一只胳膊,”阿贝尔回敬道,“你要为此承担责任,因为那个世界是你认同了的。很多人因为你而死去。很多人也因为埃尔诺的父亲而死去。拙见是,所有人都要为自己所认同的事而负责。”

“你们很快也要被征兵了。”埃尔诺冷冷地说,“到那时你们还这样讲吗?”

“到时候我们当然就不这样说了,我们也都将对此负责。但至少到那时为止,我还不需要知道他们的世界的规则。也不需要上音乐课,不需要上这堂我刚用一张假的假条逃开了的课。我也不需要知道剧院的墙根是不可以公开撒尿的。也不需要知道世界大战。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在这里的原因。”

“我明白了。”埃尔诺说,“那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

沉默无语。贝拉望着他的指甲。迪波尔卷着烟卷。

“我们在这里,身处在他们的事情里。”阿贝尔说,“你还不明白吗?我痛恨他们教我变成的这样子。我不相信他们所相信的。我不敬重他们所敬重的。我总是孤单一人和姨母在一起。现在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但是我不想和他们一起生活。我不想吃他们的食物。所以我在这里。因为在这里,我才能破坏掉他们的那个规矩。”

“他们?他们是谁?”埃尔诺问道。

他们这时同时叫喊道:

“比如锁匠。”

“或者律师。”

“老师,面点师,随便是谁。”

“所有人,所有的人。”

他们语无伦次地叫嚷。贝拉扯着嗓子吼着。阿贝尔站到了床上:

“我告诉你们,”他喊道,“我们必须逃走。骑自行车或者骑马。现在就动身,穿过这片森林。”

“骑自行车没办法穿越森林。”迪波尔回答得很专业。

但是他们也感到已经离问题的实质不远了。也许,他们现在就触碰到某个秘密的所在。阿贝尔狂热地吼道:

“我爸爸是个大混蛋,”阿贝尔大声宣称,然后他抬起胳膊指向埃尔诺,“你问我在这里做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姨母总把我撵到楼下的庭院里,让我在那儿玩,因为房间里潮湿。那好,那我就在外面玩。你爸爸说,富人们是敌人。这不是事实:还有另外一个敌人,更加危险的敌人。并不在于是富人还是穷人。”

他拢起双手架在嘴前:

“他们,所有的人!”他惨白地细声说。

“我们也会成为成年人的。”埃尔诺严肃地说。

“也许吧。但至少在那之前我要进行防卫。我要说的就这些!”

他们卧在床上。阿贝尔脸庞滚烫。迪波尔坐到他身边。

“你认为,”迪波尔睁大双眼平静地问,“我们能够防卫得住吗?”

春季很多游客也来到富尔察。他们的会面也更加谨慎。每个星期,他们都有一两个下午逃来这里,只有到了周日,他们才会在这里待一整天。庭院里偶尔有情侣们在幽会。

到目前为止所发生的,都只是他们自己的事,为此他们也没有任何的犯罪感。另一个世界与这里毫不相干,他们凌驾于体系、规则和监管之上。目前,“另一个世界”的含义只不过是不能在马路上公开抽烟,还有,比如世界大战。无论是没有面包票就买不了面包,还是拉丁语老师不公正的判卷评分,无论是某位家庭成员死在了战场,还是没有老师的同意就不能去剧院观看演出,所有这些他们因这个世界而受到的伤害,都无差别地激发起他们的反叛。他们感到,这些与他们作对、扼制着他们的体系,无论是在大事小情上,都同样严酷地与他们对峙着,很难区分出哪个更严重。在街上恭敬地向成年人问候,这件事现在变得如此无法忍受,就如同很可能会到来的,几个月后要向部队教官行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