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第2/2页)

时值但泽城深夜。特拉阿兹阿及其森林挺立在白雪之中。广袤的平原伸向马哈耐耶胡达、阿格里帕、谢赫巴达尔、热哈维亚、贝特哈凯里姆、克里亚特施穆埃尔、特勒皮特、吉乌阿特沙维尔直至卡法利夫塔斜坡。雾霭茫茫,一片黑暗。这是我的但泽城。马米拉街一头的湖心上有一小岛。岛上矗立着女王雕像。石座上的就是我。

但是在施耐勒军营内,一场密谋正在筹划中。不动声色的反叛蠢蠢欲动。两个黑乎乎的毁灭者“龙”号和“虎”号起航。气宇轩昂的船头冲击着冰层。一个蒙面水手站在摇摆不定的桅杆顶上的瞭望台。他是个雪人,就像在1941年冬天那场大雪中哈利利、汉娜、阿兹兹用雪堆成的最高指挥官。

低矮的坦克沿着盖乌拉大街结了冰的斜坡驶向梅沙阿里姆居住区。在施耐勒军营门口,一群身穿粗呢风衣的军官在低声筹划着什么。并非我发动了这场行动。我的命令就要冻结。这是一场阴谋。人们压低声音传播着紧急命令。黑漆漆的天空中飞舞着轻盈的雪花。短促尖利的机关枪声响成一片。浓密的胡须上闪动着冰碴儿。

沉重而有破坏力的坦克穿过我所栖息的城市的边缘。我孤身一人。就在此时,双胞胎潜入俄罗斯庭院。他们打着赤脚、悄无声息地赶来。悄然无声地爬完最后一段路。从背后刺死我布置的监狱看守。城市中的沉渣余孽纷纷出笼,嘴里狂呼滥叫。狭窄的街道上洪水翻腾。笼罩着沉重的邪恶气氛。

同时,最后的顽抗已被击破。要害地点均被占领。忠贞不渝的斯特洛果夫被俘。但在远离中心地带,反叛者已经纪律涣散。醉醺醺的剽悍士兵带着愚忠与叛逆意识冲进居民与商人之家。他们眼中充满血晕。戴着皮手套的双手伸了出去强奸和抢劫。整座城市蔓延着一股邪恶的力量。诗人扫罗被囚禁在麦里桑达街广播站的地下室。暴民们对他横加辱骂。我受不了。我哭了。

炮架在无声的橡皮轮上滚动,向高处挺进。只见一个秃头叛逆分子爬上塔拉桑塔楼顶,悄悄换掉上面的旗子。他头发蓬乱。这个叛贼野蛮而又英俊。

获释的罪犯卑怯地笑着。他们身穿号服分散到城中,拔出了钢刀。他们分布到外围地区以便复仇雪耻。著名的学者被囚禁起来。他们似睡非睡,迷迷糊糊,义愤填膺,以我的名义进行抗议,诉说他们良好的关系网。捍卫着他们的尊严。他们当中已经有人摇尾乞怜,宣称对我恨之入骨。背上的枪支激励着他们,抑或使他们趋于平静。一种新起的卑劣力量统治着城市。

坦克按预先定下的秘密计划包围了女王王宫。在平滑的积雪上留下深深的印痕。女王站在窗前竭力呼喊着斯特洛果夫和尼摩船长的名字,但却发不出声音,只有嘴唇机械地一翕一张,似乎在想方设法取悦情绪激昂的部队。我猜不出我保镖指挥官们的心意,或许他们也卷进了阴谋之中。他们一遍又一遍地看表。是否在等待事先约定的时间呢?

“龙”号和“虎”号已来到王宫门口。机枪在硕大的枪架上缓慢地转动。像魔爪指着我的窗子,指着我。我病了。女王想低声说话。她看见锡安山东方朱迪亚沙漠对面红光摇曳。但这最初的庆祝烟火并非向她致以敬意。两名刺客热切地俯过身来。女王从他们眼中看到了遗憾、渴望与嘲弄。他二人都这么年轻。皮肤黝黑。美得可怕。我骄傲而安详地想站到他们对面,可我的身体也背叛了我。女王身穿薄睡衣,趴在冰凉的瓷砖上。她暴露在他们饥渴的目光之下。双胞胎相视而笑。他们牙齿洁白。周身发出一种不怀好意的颤抖。好像年轻人看到突然被风掀起的女人裙子时发出的狞笑。

一辆全副武装的汽车装着高音喇叭在城郊巡逻。一个清晰沉稳的声音在广播新管辖区法令总则。发布闪电审判令和无情处决令。如有谁违抗,则像狗一样被枪决。疯癫冰女王的统治已一去不复返了。就连白鲸也不会逃脱。城市的新纪元开始了。

我似听非听,因为刺客们已把手伸到我这儿。他们哑着嗓子咕哝着什么,就像被缚住四肢的牲畜在呻吟。眼中闪着贪婪的光。阵痛的快感在后背和脚趾间颤动、流淌、灼烧,焦灼的火花及感官的战栗冲击着我的后背、脖颈、肩膀及全身。我在心里无声地尖叫着。丈夫用手指恍恍惚惚地抚摸着我的脸庞。他想让我睁开眼睛。他难道看不出我双眼圆睁吗?他想让我听他说话。谁像我这么专注?他不住地摇晃着我的肩膀。双唇触到了我的前额。我仍属于冰,但是已被另一种力量左右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