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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件颇为有趣的新鲜事就是爷爷称呼孙子的方式。

“亚伊尔,你父母叫你亚伊尔,我管你叫扎尔曼,因为你真正的名字是扎尔曼。”

孩子并不反对这个新名字,但按照仅他自己才知晓的公正原则,他开始叫老人同样的名字:扎尔曼。早上八点半,他们遛弯儿回来,亚伊尔会说:

“扎尔曼和扎尔曼到家喽。”

我笑出了眼泪。就连米海尔本人也不住地微笑。

我和米海尔起床后,看见桌上已准备好了色拉、咖啡,白面包已经切好并涂上了黄油。

“扎尔曼亲自为你们准备了早饭,他是个聪明的孩子。”耶海兹克尔骄傲地宣布。为了不歪曲事实,他又补加一句:

“我呢,只是给他出了些点子。”

接着,耶海兹克尔陪我们去公共汽车站,提醒我们哪里有漩涡,哪里日头毒。有一次竟然冒失地说:

“我本想同你们一道去的,但又不愿拖累你们。”

中午,我们从海滩回来后,耶海兹克尔给我们备好了素食:蔬菜、煎鸡蛋、烤面包、水果。他从未往桌上放过肉,也没解释这是为什么,免得让我们讨厌。吃饭时,他用米海尔儿时的轶事来款待我们,比如,米海尔曾和复国主义领袖摩西·夏多克谈话,摩西·夏多克参观过米海尔所在的小学,摩西·夏多克建议在儿童报上登载米海尔的话。

同时,耶海兹克尔会对孙子讲好阿拉伯人和坏阿拉伯人的故事,讲犹太警卫及全副武装的阿拉伯帮的故事,讲勇敢的犹太儿童以及虐待非法移民子女的英国军官的故事。

亚伊尔成了聚精会神的忠实学生。他没有漏掉一个字,没有忘记一丝细节,似乎综合了米海尔渴求知识的特点以及我把任何事都牢记于心的特点。可以对孩子从爷爷那里学到的一切进行检验:电线通到广播站;哈桑·萨勒姆的一伙人从特里哈里什山朝霍隆射击;水来自洛什哈阿因的泉水;贝文是个英国坏蛋,但温戈特却是个英国好人。

爷爷给我们买了小礼物。给米海尔的是装在一只盒子里的五条领带,给我的是夏尔曼教授所著《西班牙与普罗旺斯的希伯来诗歌》,给孙子的是一辆带警笛的红色机械消防车。

日子过得平平静静。

外面,在工人住宅区,整洁、方正的苗圃栽种着观赏树木。鸟儿终日歌唱。整座城市阳光明媚。傍晚时分,海上微风拂起,耶海兹克尔打开了百叶窗,让厨房门敞开着。

“好清新的风啊。”耶海兹克尔说,“海风乃是生命的气息。”

晚上十点钟,他从俱乐部回家后,会靠在床上吻一吻酣睡的孙子,随即便走上阳台找我们。我们一起坐在磨损的躺椅上。他闭口不谈他的党,这是考虑到我们可能对他所钟爱的事物不感兴趣。故而选择了他认为与我们心灵比较切近的话题。干吗要在短短几天内惹我们心烦呢?他谈到三十四年前约·哈·布伦纳[31]在附近被暗杀。依他所见,即使希伯来大学教授因布伦纳是斗士不是审美主义者而瞧不起他,布伦纳也仍然不失为一位伟大的作家和社会活动家。耶海兹克尔希望我能相信他的话,布伦纳的伟大之处迟早会得到重新认识与评价的,即便在耶路撒冷也是如此。

我没有冒昧地反驳他。

我的沉默使得耶海兹克尔十分高兴,更让他觉得我品位很高。同米海尔一样,他也认为我的情感世界十分丰富。他对我说,我像他女儿那么亲,他要我原谅他的多愁善感。

对儿子他则谈国家自然资源。“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找到石油的日子已为时不远了,对此我深信不疑。我还记得,所谓的专家们怀疑《申命记》中的话语:‘那地的石头是铁,山内可以挖铜。’[32]汉娜,现在我们有马拿拉山,有蒂姆娜。找到了铁和铜,不久就会发现石油。《托塞夫塔》[33]中已清晰地记载了它的存在。古代拉比是极其实际而又现实的人。他们以学识为基础,而不是仅用情感作依靠。我相信我的儿子,你不是一个缺乏想象力的地质学家,相信你的命运定会与寻找和发现新事物联在一起。

“但现在我不说这个来烦你们了。你们来这儿是为了度假,我这个老糊涂却在瞎聊属于你工作中的东西。好像你们回到耶路撒冷还不够劳神似的。我真是个讨厌的老东西。你们干吗不去睡觉呢?早上起来时好头脑清醒。亲爱的孩子们,晚安,不要在意一个很少跟人聊天儿的孤老头子的瞎叨叨。”

日子过得平平静静。

下午,我们到市立公园散步,碰到曾一致预言米海尔定会前程远大的旧友和邻居。他们现在一同分享他成功的喜悦,骄傲地同他的妻子握手,摸摸他孩子的脸蛋,向我们讲述米海尔的童年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