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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满足一个条件。”说话人庄严地说,声音几近严厉,他举起手,接着停顿一下,仿佛仔细思量这一条件,不知是否该向观众和盘托出。整个大厅里一片死寂。“唯一关键性的至关重要的生死攸关的条件。”他再次停顿一下。他垂下头,好像可怕的条件压得他抬不起头。听众如此专心致志,我可以听到高高的大厅顶上传来电风扇的嗡嗡声响。

“只要我们的领袖,兄弟姐妹们,是民族领袖,而不是一群诚惶诚恐的隔离区犹太人,连自己的影子都怕,只要软弱无能、不堪一击的失败主义者、卑鄙的本—古里安政府立即给令人骄傲勇敢无畏的希伯来政府腾出地盘,希伯来政府是一个紧急政府,懂得如何让敌人闻风丧胆,就像我们的光荣军队,以色列军队,其英名令所有以色列的敌人心惊胆战!”

全体听众听到这里群情激愤,好像炸开了锅。提到“卑鄙的本—古里安政府”,哪一方都嗤之以鼻,义愤填膺,极度蔑视。有人从走廊里粗嘎地大喊“打死叛徒!”从大厅的角落里传来粗野的唱颂“贝京当总理,本—古里安回家去!”

但是讲话人让大家安静下来,就像一个严格的老师在指责自己的学生,缓慢而冷静地宣布:

“不,兄弟姐妹们,那不是办法。叫喊和暴力不是正确的途径,而是要通过和平、令人尊敬的、带有民主色彩的选举。不要用那些暴力的方式,不要用欺骗和流氓行径,而是要用我们从伟大导师弗拉基米尔·杰伯廷斯基那里学来的正直而尊严的方式。我们很快就会让他们卷铺盖走人,不是用兄弟相煎的恨,也不是用暴力动乱,而是用冷冰冰的蔑视。对,我们将让他们卷铺盖走人。那些贩卖我们故乡土地的人,那些出卖灵魂的人,那些自吹自擂的基布兹马弁,那些妄自尊大、优越感十足的布尔什维克以色列总工会暴虐之徒,所有的小日丹诺夫以及所有的江洋大盗,都让他们滚蛋!他们不是一直在自鸣得意喋喋不休地向我们讲述从事体力劳作、清除沼泽吗?好啊,非常好,我们非常尊重地送他们去从事一些体力劳作。他们早就忘记劳工一词是什么意思了,看看他们谁还拿得动锄头会很有意思!我们,我的兄弟姐妹们,我们将从事清除沼泽积水的伟大工作——很快,我的兄弟姐妹们,很快,要沉住气——我们要把劳工运动这片沼泽永永远远清除出去!永永远远,我的兄弟姐妹们!我们将不可改变地清除它,永远不能让它回归!现在,我的百姓,跟我一起,像一个人那样,清清楚楚地大声说出这庄严的誓言:永永远远!永永远远!永永远远!不得回归!不得回归!不得回归!”注

人群失去了控制,我也是,仿佛我们都成了一个庞大身体上的细胞,愤怒地冒火,愤怒地喧腾。

就在那时出了件事,我一落千丈,被逐出伊甸园。贝京先生继续讲述一触即发的战争,以及在整个中东愈演愈烈的军备竞赛。然而,贝京先生讲他那代人的希伯来语,显然没有意识到语言用法已经发生了变化。二十五岁左右在以色列成长起来的一代人和二十五岁以上的一代人或者是从书本上学希伯来语的那代人之间,具有明显的分界线。一个词,贝京先生与他那代人和党派成员认为指“武器”或者“装备”之意,在我们这些人看来则指男性性器官,此外别无他意。而“武器”“装备”的动词形式,在我们看来则表明阳具进行的相应行动。

贝京先生抿了两小口水,仔细环顾一下听众,频频点了点头,仿佛对自己表示赞同,或者是为自己感到遗憾,他用一种刺耳、责难的声音,如同一个公诉人严厉地列举一系列无可辩驳的指控,开始了他的长篇激烈演说:

“艾森豪威尔总统正在装备纳赛尔政权!”

“布尔加宁正在装备纳赛尔!”

“盖伊·摩勒和安东尼·艾登正在装备纳赛尔!”

“整个世界正在夜以继日装备我们的阿拉伯敌人!”

停顿。他声音里充满了愤懑与蔑视:

“可是谁来装备本—古里安政府呢?”

大厅沉浸在令人目瞪口呆的沉默中,但是贝京先生没有注意到。他提高声音,满怀胜利的喜悦欢呼:

“如果今天我是总理——所有的人,所有的人都会装备我们!所—有—的人!”

坐在前排的上年纪的阿什肯纳茨稀稀拉拉拍了几下手,但是大多数人犹豫不决,显然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也许他们大为吃惊。在那令人难堪的寂静时分,只有一个民族主义者孩子,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他在政治上一直坚定到头发根,他是贝京忠实的信徒,身穿白衬衣,鞋子擦得锃亮,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