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2/7页)

大厅里始终坐满伊尔贡的支持者,以及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物梅纳赫姆·贝京的崇拜对象,绝大多数是男人,我在塔赫凯莫尼许多同学的父亲都在里面。但是有一条不易察觉的纤细分界线,大厅前三四排贵宾席留给一些杰出人士:知识分子、民族阵线斗争中的老兵、修正主义运动中的活跃分子、前伊尔贡首领,多数人来自波兰、立陶宛、白俄罗斯和乌克兰,其余座位则坐满了一群群西班牙裔犹太人、布哈拉人、也门人、库尔德人以及阿勒颇犹太人。这些情绪激动的人充斥着走廊和通道,挤靠在墙壁上,拥满了门厅和爱迪生大厅前面的广场。在前排,他们谈论民族主义革命,渴望取得辉煌的胜利,并引用尼采和马志尼的话,但是主要是一副谦恭有礼的小资产阶级神态:帽子、西装领带、礼仪以及某种华而不实的沙龙程式,即使在那时,在50年代初期,这种程式已经散发出某种霉菌和樟脑球的气息。

在这个内部圈子之外却是激情澎湃信仰者构成的汪洋大海,一个由商人、小店主、工人组成的忠实人群,其中许多人头戴小帽,直接从犹太会堂赶来,倾听他们的英雄,他们的领袖贝京先生讲话,身穿破旧衣裳、工作勤勉的犹太人为理想主义震颤,他们热心,脾气火爆,易激动并产生共鸣。

在集会开始,他们高唱贝塔歌曲,在会议即将结束之际,他们唱运动进行曲和国歌《希望之歌》。讲台上装饰着一面面以色列国旗,挂有弗拉基米尔·杰伯廷斯基的一幅照片,齐刷刷的两排贝塔青年身穿制服,打着黑领带,令人瞩目——我多么希望长大一点后加入到他们的行列之中呢——富有感召力的标语,比如说“约塔帕塔,马萨达,贝塔!”,“耶路撒冷啊,假如我忘记你,情愿我的右手忘记技巧!”,以及“朱迪亚在血与火中倒下去,朱迪亚将在血与火中站起来!”

耶路撒冷支部委员做了几个“热身”演说之后,大家突然离开了讲台。就连贝塔青年也走开了。爱迪生大厅陷入了深沉、虔诚的宁静中,仿佛机翼发出静静的嗡嗡声响。所有的目光都在注视着空空荡荡的舞台,所有的心都在等待。这种期待中的沉寂持续了很长时间,突然讲台背后有些动静,丝绒帘幕拉开一条缝,一个身材矮小单薄的男人独自优雅地走向麦克风,站在观众面前谦卑地低垂着头,仿佛被自己的羞怯所左右。那种充满敬畏的沉默大概持续了有几秒钟后,观众中才响起犹豫不决的掌声,仿佛人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仿佛他们每次都会目瞪口呆地发现,贝京不是一个口中喷火的巨人,而是一个身材瘦小近乎脆弱的男人,但一旦他们开始鼓掌,来自后面的掌声与喝彩声很快就会变成激情澎湃的吼叫,这吼叫几乎从始至终伴随着贝京的演讲。

这个人一动不动地站上两秒钟,低垂着头,耷拉着肩膀,似乎在说:“这样的荣誉让我承受不起。”或者是:“我的灵魂在众人厚爱之下屈服。”接着他伸出双臂,似乎在向众人祝福,羞怯地微笑,请他们安静下来,像一个初出茅庐的怯场演员,犹犹豫豫地开始说话:

“兄弟姐妹们,犹太同胞们,我们永远的圣城——耶路撒冷的父老乡亲们,安息日快乐。”

他停下来,又突然平静、伤感、近乎悲悼地说:

“兄弟姐妹们,我们所热爱的年轻国家现在正面临艰难的岁月,极其艰难的岁月,令我们大家都感到可怕的岁月。”

逐渐,他克服了自己的伤感,集聚全部力量继续,他仍然平静,但是带有控制力,仿佛在宁静面纱的背后,潜伏着某种克制然而非常严肃的警告:

“我们的敌人再次在黑暗中咬牙切齿,因为我们在战场上使其遭受了可耻的失败而图谋报复我们。列强又在策划邪恶事端。没什么新鲜的。人们世世代代起来反对我们,企图将我们灭绝,但是我们,我的兄弟姐妹们,让我们再次勇敢地面对他们。过去,我们不止一次而是多次抵抗他们,我们要满怀勇气与忠诚去抵抗他们,高昂着我们的头。他们永远,永远也不会看到这个民族卑躬屈膝。永远不会,直到最后一代人!”

在说“永不,永不”等词时,他抬高声音,那是发自内心的响亮呐喊,充满痛苦的震颤。这一次观众们没有喊叫,而是发出怒吼。

“永久的以色列,”他声音平静而威严,仿佛他刚刚从永久以色列磐石的司令部军事行动会议上赶来,“以色列的磐石”注将会再度崛起,把我们敌人的阴谋诡计挫败并粉碎!

现在群情激奋,他们用节奏铿锵的吟诵表达感激与爱戴之情:“贝京!贝京!”我也跳起来,竭尽全力吼叫他的名字,声音已经变了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