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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罗德诺(当时在俄国,后来在波兰,而今在白俄罗斯)的拉夫·亚历山大·吉斯金德逝世于1794年。他是位神秘主义者,喀巴拉学者,苦修者,创作了几部富有影响力的伦理学著作。据说,“他终生把自己隔绝在一个小房间,研习《托拉》;他从来不亲吻或管教孩子,从来不和他们进行非宗教话题的谈话”。他的妻子独自支撑着家庭,抚养子女。然而,这位杰出的苦行者教导说,一个人应该“怀大喜悦和热诚崇拜上帝”。(布拉茨拉夫的纳哈曼拉比说他是一个哈西德派的先行者。)但是喜悦也好,热诚也罢,都无法阻止亚历山大·吉斯金德拉比摒弃这样一个愿望,那就是他死后,“丧葬协会将委托犹太教公会对吾之遗体进行四次死亡惩罚,直至一切肢体均被粉碎”。比如说,“命之把我举到屋顶,使劲将我扔到地上,勿放床单或麦秸,命之如此重复七次,我庄严告诫丧葬协会,受被开除教籍之痛苦,以七死来折磨我,勿免除吾之屈辱,因屈辱乃吾之荣幸,可免除些许上天之大罚”。所有这些能够赎罪或者纯化“为女子利百加注所生亚历山大·吉斯金德的精神或心灵”。他另一件著名轶事是,漫游德国一个个小镇,为犹太人定居圣地筹钱,甚至因此遭到监禁。他的后人姓布拉兹,乃为“亚历山大·吉斯金德拉比所生”的缩写。

他的儿子拉夫·约塞勒·布拉兹,父亲从未吻过、管教过的孩子中的一个,被视为绝顶义人,此人终日研习《托拉》,工作日期间从未离开过书房,甚至连睡觉也没有离开过。他让自己坐在那里,头枕着胳膊,胳膊放在桌子上,每天夜里睡上四个小时,手指间夹着一根蜡烛,蜡烛燃烧殆尽时,火苗会将他唤醒。就连他的快餐也被送到书房,只有在安息日来临之际他才离开书房,安息日一结束,就立即赶回来。他和父亲一样,也是个苦修者。他的妻子开了家布料店,一直养活他和他的孩子,直至他去世,同时在他母亲的有生之年也供养他的母亲,因为拉夫·约塞勒为人谦逊,不允许自己担任拉比一职,但是他给穷孩子教授《托拉》,不收分文。他也未著书立说,因为他认为自己庸碌无为,不宜讲前人未在他面前讲过的新东西。

拉夫·约塞勒的儿子拉夫·亚历山大·吉斯金德·布拉兹(我爷爷亚历山大的祖父)是个成功的生意人,经营谷物、亚麻,乃至猪鬃生意,到哥尼斯堡、但泽和莱比锡等地做生意。他是个一丝不苟遵守戒律的犹太人,但大家都知道,他与祖父和父亲的过于狂热拉开了距离。他并非背离社会,不仰仗妻子额头上的汗水度日,不憎恨时代精神和启蒙运动。他允许孩子们学习俄文、德文,以及一点“异族智慧”,甚至鼓励他的女儿拉莎—凯拉·布拉兹学习,读书,做个知识女性。他当然没用可怕威胁告诫丧葬协会在他死后把他的尸体粉碎。

门纳哈伊姆·门德勒·布拉兹,亚历山大·吉斯金德之子,拉夫·约塞勒之孙,亚历山大·吉斯金德拉比、《崇拜的基础和根源》作者之曾孙,19世纪80年代定居敖德萨,与妻子帕尔拉一起开了一家小玻璃厂。在这之前,在他年轻之际,他在哥尼斯堡当公务员。门纳哈伊姆·布拉兹富有,英俊,讲究吃喝,意志坚强,不墨守成规,即使以19世纪末期犹太人敖德萨非常宽容的标准来看仍如此。身为不加掩饰的无神论者,著名的享乐主义者,他既憎恶宗教,也憎恶宗教狂热,其全心全意之程度与他祖父和曾祖父连丝毫律法都要恪守的程度如出一辙。门纳哈伊姆·布拉兹在表现自我方面是个自由思想家。他在安息日当众抽烟,狂放不羁大吃禁吃食品,出于人生苦短的阴郁观点,也出于对来生和神明审判的激烈反对,他追求快乐。这位伊壁鸠鲁和伏尔泰的崇拜者相信,人应该伸手拿取生活赋予他的一切,纵情于心中憧憬的无拘无束的快乐,只要这样做,他既不会遭受伤害和非正义的痛苦,也不会给别人带来苦难。他的姐姐拉莎—凯拉,拉夫·亚历山大·吉斯金德·布拉兹那位受过教育的女儿却和立陶宛奥尔凯尼基乡村(离维尔纳不远)一个淳朴的犹太人订了婚,那个人名叫耶胡达·莱夫·克劳斯纳,耶海兹凯尔·克劳斯纳之子,一个佃农。注

奥尔凯尼基的克劳斯纳一家,可不像附近特拉凯镇上他们那博学多才的堂兄弟们,基本是纯朴的乡村犹太人,固执而天真。埃兹耶凯尔·克劳斯纳饲养牛羊,种植水果蔬菜,先是在一个名叫泊皮书克(或者是帕皮施基)的村里,继而到鲁德尼克村,最后到了奥尔凯尼基村。三个村子都离维尔纳很近。耶胡达·莱夫与父亲耶海兹凯尔一样,只从乡村教师那里学到了一点点《托拉》和《塔木德》,遵守戒律,然而他不喜欢解经的精微。他热爱户外生活,痛恨被禁锢在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