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之网(第5/29页)

“嗨,梅尔,”你爸爸说,“你到底怎么了。你肯定在担心什么事,毫无疑问。”“噢,威尔,”他摇着头说,“就是这些人搅得我彻夜难眠,一直在考虑他们!”啊,他并未明说是什么人,也没有提他们的名字,但是你爸爸马上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他马上就明白,他指的是埃德·米尔斯和劳伦斯·韦恩,以及乡下监狱里的其他三个杀人犯,他担任过他们的辩护律师。他去那里看过他们了,刚从那儿返回。你爸爸说他一看见他就明白了,因为他发现那人的鞋子和裤脚上沾满了黑人镇里的那种老红土,的确是这样。

“嗨,嗯,梅尔,”你爸爸说。“我想那确实相当难,你根本不用自责,”他说。“你做了你力所能及的事情,”他说,“你做得很好了,”他说,“我不明白你为何到现在还要自责。”他说。

“噢,威尔,”他说,“是压力,那种可怕的压力。”他说。“虽然我竭尽全力想要救他们,”他说,“但似乎我什么忙也帮不上。”他说,“他们的妻儿老小,以及所有的亲戚都求我救救他们。”他说,“威尔,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他说,“我已经绞尽脑汁,想尽了办法。”他说,“在我看来,他们好像死定了。我告诉你,”他摇着头说,你爸爸说他的神情很忧郁,嗯,“你想起,就觉得很可怕!想想看!”他说,“他们的孩子还这么小,需要他们来把他们养大成人,但是现在他们却要背上这种耻辱的名声,一提起他们的名字,孩子们就会想到自己是那些因谋杀而被绞死之人的孩子。嗨,太可怕了,这就是原因,威尔,”他说,“我彻夜难眠,一直在想这件事。”

嗯,那天你爸爸回家去吃饭时,他向我讲了这件事。“我给你说,对他来说这太难了,是不是?我想他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但他还感觉要为此负些责任,或许他没能做到的事正好就能救了他们的命,”他说,“我忍不住为他感到难过,他的脸色煞白,好像一个星期没有睡觉。”“哼!”我说。“好了,你听我说,这就怪了。我还从来不知道,”我说,“一个律师会因为他的当事人要被绞死而睡不着觉,你不信就来打个赌,”我说,“梅尔文·波特绝不是因为那个原因而睡不着觉。他们难以入睡的唯一原因,”我说,“是他们害怕得不到钱,或者因为他们要精明地算计如何才能从某个人身上得到更多的钱,如果他对你那样说,”我说,“你就可以断定他说的不是实话了——那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他说的那些话不可靠。”

“不,”你爸爸说,“我认为你说得不对,我想这对他不公平。”

“什么,啐,甘特先生!”我说,“我可没那么蠢!他说的那些话里没有一句实话,他们只不过想博得你同情罢了,你可不能相信他们说的每句话。”

当然,就是那样一个人:他会诅咒,说胡话,而且还会坚持到底,他们在他面前撒谎,给他戴高帽子,他就会给他们掏心掏肺。嗯!梅尔·波特的亲哥哥,那个可怜没用的老家伙,鲁弗斯·波特——正如俗话说,要是老天有眼,他现在就应该得到报应——他那张喝得烂醉的老红脸就像个烂柿子一样。——嗨,真的!我还是个小姑娘时,就亲眼看见他走过那条大路。嗯,那晚,在禁酒之子[4]的大会上,他和杰特·亚历山大手挽手地发誓戒酒,老天!就像我后来常说的,你要是把所有的劣酒拿出来,他们也会灌下去的。他们喝完后就有胆量采取行动了——他跑去找你爸爸签字,为他作担保从银行借出一千四百块钱。啐,我一想起这事就气愤!……我对你爸爸说,“他应该被绞死才对!我会亲自给他下套的!”他转弯抹角地对你爸爸说,“噢,没有任何问题的,威尔。”他说,“你要知道,我不会让你损失一个子儿的,”他那时连一分钱都没有!“我肯定,甘特先生!”我当时说,“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真是个大笨蛋!”

“嗨,”他说,“他信誓旦旦地说要是我损失了一个子儿,他就挖个坑跳下去。”

“是吗,”我说,“于是,你就那么蠢地相信他了,对吧!”

“嗨,”你爸爸说,“我吸取教训了。有一点是肯定的:我再也不会被那样愚弄了。”他说。

“好吧,”我说,“那我们走着瞧。”

嗯,还没过两年,鲁弗斯·波特又想跟他玩同样的把戏。他厚颜无耻地直接去了你爸爸的办公室,唉,真的很厚颜无耻,请求他借五百元。你爸爸气得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扔到了街上,说:“你要是再来这儿,他妈的你这个山里蛮子,”你爸爸就是这样跟他说的,你知道他说话的口气,他恼火时说话从来不兜圈子,“我就宰了你。”嗯,真的!警察局长老比尔·斯马瑟斯当时正好站在市政厅的楼梯上,他看见了整个事情的经过。他大声对你爸爸说:“对,他要是敢再来,要是我在这儿,甘特先生,我就帮你,”他说,“你做得很对,可惜你刚才没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