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克莫加河(第4/11页)

当时北方军总司令格兰特将军正在攻打那里,我们急速行军,想要赶在老屠夫下手前抵达那里。正当我们离那儿还有七英里时,太阳已经快下山了。原本我们一直在急行军,这时却得到原地解散并休息的命令。就在这时,我听见了枪声,知道多纳尔森已经沦陷。那不是战斗的声音。一切都跟礼拜日一样平静。我们在路边安顿了下来,这时我听见了大炮的轰鸣声。一共响了五炮,非常缓慢:轰!——轰!——轰!——轰!——轰!一听到炮声,我便有了预感。于是转身对吉姆说:“喂,你听到了吗!这声音是从多纳尔森传来的,她已经沦陷了!”

指挥官鲍勃·桑德斯听见了我说的话,但他不相信那是真的,于是说道:“你搞错了!”

“哎呀,”吉姆说,“我倒非常希望他说的是真的。我才不在乎这该死的战争是失败还是胜利呢。我已经准备好回家了。”

“喂,他搞错了。”鲍勃指挥官说,“我敢打赌他搞错了。”

嗨,可以这么说,打败仗对我来说再合适不过了。那些日子里,我特别喜欢打赌——从战争之初到战争结束,一直如此。任何形式的娱乐活动——恶作剧、打牌或者赌博,或者任何别的愚蠢活动,我都会参与其中。我会跟别人打赌,说红色就是绿色,或者说白天就是黑夜。如果有姑娘在柿子树上瞧我,哎呀,我的老天,我想我肯定会爬上树抓住她的。整个战争期间,我一直都是这样。战争之前或者战争之后,我从未跟别人打过赌,也没玩过牌,但战争期间,我却随时准备参与其中。

“你想押多少钱?”我问。

“赌整整一百块。”鲍勃·桑德斯说,他话音刚落,打赌便开始了。

我们重重地放下钱,然后交给吉姆,由他负责裁决。嗨,伙计,我们还没等上半小时,就有一个战士骑马跑来,说不用再往前行进了——要塞多纳尔森已经沦陷。

“我刚才怎么说的?”我问桑德斯指挥官,然后把钱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嗨,接着大家都开始嘲笑他。我真希望你能看见他当时的表情——可以这么说,他看起来非常困窘。但他承认了,你知道的,他只能爽快地承认。

“你说对了,”他说,“你打赌赢了。但——你要告诉我,接下来我该怎么办!”他把手放进口袋,掏出一叠钞票。“我已经输了一百块——身上几乎没钱了!我们抽牌来赌这最后的一百块,谁的牌大谁赢!”

嗨,我已经准备好了。我掏出一百元钱,说道:“把牌拿出来!”

于是,他们拿出了牌,吉姆·威沃洗了洗,然后拿在手里,让我们抽。鲍勃·桑德斯先抽,他抽到的是黑桃八。我抽到的是一个王后。

哎呀,伙计,要是你能看到鲍勃·桑德斯脸上的表情就好了。当时战士们开始高声喊叫起来,他看起来简直想钻进地缝里去。我们都开始拿他寻开心,当然,后来我归还了他的钱。我一辈子从不拿打赌得来的钱。

那些日子里,我就是这样——我随时做好了准备——准备迎接一切。不管有什么形式的恶作剧或愚蠢的消遣方式,我都会和统帅一起参与其中。

要塞多纳尔森之役是我参战以来最滑稽的一场战斗了,我之所以觉得它很滑稽,是因为我们根本就没有参加战斗,这对我再合适不过了。而石山之役是我参战以来最奇怪的一场战斗,因为——嗨,我会给你讲一个奇怪故事的,如果你听过那样的战斗,你自己就会明白。

你有没有听过这样的战争:作战一方不发一枪一弹就获得了胜利,却给另一方造成了重创,其破坏之剧甚于全世界所有的枪炮所能施与的程度?嗨,石山之役正是如此。可以说,我本人经历过许多次战斗,但石山之役是整个战争爆发以来最古怪的。

我来讲一讲其中的来龙去脉。

当时我们处在山顶,而北方军就在我们下面,正想把我们赶下山去。我们并没有端起枪,我们没有那么做——我们无须端起枪。山上唯一的枪械便是我们用绳子拽上去的那架小型铜制榴弹炮。但我们从未用它开过火。我们根本没机会使用它。还没等我们把它放好,一枚炮弹就正好落在了它上面,将小小的榴弹炮垂直一分为二,炸成了两截。即使用锯子从中间锯它,也难以达到如此完美的效果。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小型榴弹炮,以及它一分为二的情景。

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我军采用岩块和石头作为武器。我们搬来了一大堆岩块、石头、巨大的鹅卵石,在山顶上摆成一长溜。等他们进攻时,我们便静静地等着时机。

北方军排成三队开始进攻,一队跟着在另一队后面。我们一直等待着,直到第一队距我们只有三十英尺的距离——直到我们能看见他们的白眼珠,俗话是这么说的——然后我们便开始行动了。我们把大石头滚了下去,说实在的,那一幕太可怕了。战争爆发以来,我还从未见到枪炮制造过比这更大的破坏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