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奥拉·斯科拉斯蒂卡(第5/21页)

模样好看的眼睛,使人不由想起最美的希腊雕刻,这样的眼睛在那不勒斯经常可遇到;但是这些眼睛的表情,只限于对自己健康的满足,或者最多也只限于不同程度的威胁而已。杰纳利诺有时候竟不由自主地显露出那种高傲的神情,但从来也没有高傲到带威胁的程度。他一有机会就长久地凝视着洛萨琳德,这时,他的眼睛就有了忧郁的表情,一个苛细的观察者甚至可以下结论说:他有一种软弱、犹疑的性格,而且已到了疯狂的地步。这种特征是相当难猜出来的,他的宽眉毛常常聚拢,减低了他那双蓝眼睛的光泽和柔和。

国王在情有所属的时候,是不乏心细的,他清清楚楚看到洛萨琳德,在估计她所深惧的继母不注意到她的时候,目光总徘徊在杰纳利诺的美丽的头发上。她不敢同样停留在他的蓝眼睛上,她怕让人看破她这种古怪的动作。

国王宽宏大量,并不妒忌杰纳利诺。也许他以为一个年轻、慷慨、胜利的国王不应当害怕情敌吧。一般人称赞洛萨琳德,说她像最美的西西里纪念章上的雕像;不过一个苛细的观察者,也许就不特别恭维这种没有缺陷的美丽。她长着一张令人永远忘记不了的脸。我们不妨说,她的灵魂熠耀在她的额头上、在最动人的嘴的细致的轮廓里。她的身材柔荏、苗条,好像她长得太快了;她的举止,她的姿态甚至还带着几分可爱的孩子气,但是她的面貌显出一种敏捷的智力,尤其是一种快活的精神,这种精神弥补了她有时候被人指摘的盯着看人的傻相,可惜这种精神很少和希腊美同时并存。她的黑头发在前额当中分开,披散下来搭在她的脸上;她的眼上有一对长眉毛,国王对此赞不绝口,也正是由于这个特征,国王才给迷住了。

堂·杰纳利诺的性格有一个显著的缺点:他易夸张情敌的优点,因而妒忌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妒忌国王堂·卡尔洛斯,虽然洛萨琳德费尽心思,要他明白:他不应当妒忌这执掌大权的情敌。杰纳利诺听见国王当着洛萨琳德说出一句半句漂亮话,脸色就忽然发白了。正是由于一种妒忌的因素,杰纳利诺尽量多和国王待在一起,反而觉得非常愉快。他研究国王的性格和他可能忽略的国王对洛萨琳德表示爱情的示意动作。国王错把这种关怀看成忠心,也就由他去注视了。

杰纳利诺同样妒忌法尔嘎斯·代耳·帕尔多公爵、堂·卡尔洛斯的御前大臣和心腹宠幸,当年在维莱特利战役前夕,对国王出过死力。据说公爵是那不勒斯宫廷最富裕的贵人。但是这些优点统统坏在年龄上了:他六十八岁了。不过这个弱点一点也没有影响他爱慕美丽的洛萨琳德。他也的确长得很漂亮,骑起马来很有风采;他对花钱有些很古怪的想法,挥霍起财产来,也是少有的慷慨。这些永远惊人的古怪的花钱方式,使他年轻,使他不断获得国王的恩宠。公爵愿意把在婚约上写明准备留给太太的种种好处,送给比西尼亚诺爵爷看,做到他没有可能拒绝。

“法兰西人”是堂·杰纳利诺在宫廷上的绰号;他的确很快活,很轻浮,交结所有旅居意大利的法兰西年轻贵人。国王器重他,因为这位王爷永远忘不了:奥地利无时无刻不在威胁那不勒斯。法兰西朝廷要是有一天抛开这种似乎指导它的行动的无忧无虑的轻浮精神,只消到莱茵河上稍稍示威一下,就可能引起这强大无比的王室对那不勒斯的注意,把它并吞了的。我们不必讳言,国王这种十分现实的恩宠,有时候未免推波助澜,使堂·杰纳利诺的性格分外轻浮了一些。

有一天,他和从凡尔赛来了两个月的夏罗斯特侯爵,一同在马德莱娜桥上散步。这是去维苏威火山的大路。维苏威火山的山中腰有一所道庵,两个年轻人望见了,一时兴起,就想上去。步行是不切实际的,因为天气已经热了;如果派一个跟班到那不勒斯去找马来,又嫌时间太久。

就在这时,堂·杰纳利诺望见前面约莫百步开外,有一个骑马的听差,穿的是谁家的号衣,他认不出来。他走到听差跟前,恭维他牵在手里的那匹安达卢西亚马英俊。

“代我向你主人致意,对他说一声,把他的两匹马借我到上面道庵走走。两小时之后,就送它们到你主人府上;拉斯·费洛雷斯府里会来一个底下人代我致谢的。”

骑马的听差是一个西班牙老兵;他气忿忿地望着堂·杰纳利诺,没有丝毫准备下马的意思。堂·杰纳利诺拉了一下他的号衣下摆,再一提他的肩膀,免得他整个身子都摔下来。穿号衣的听差不由自主地松了手,杰纳利诺便朝马背轻轻一跳,把牵在手里的安达卢西亚好马让给夏罗斯特侯爵骑。